朱柏笑:“师父回来后就天天有得吃。” 蓝玉只笑笑,却不回答。 朱柏暗暗诧异,挑眉问:“师父莫非还要出去?” 蓝玉小声说:“你也知道如今朝堂的情势。我又不善于搞这个,还不如待在外面安全。” 朱柏微微点头。 蓝玉“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串狼牙:“来来来。小子,这个你跟太子一人一条,我绝不偏心。” 朱柏眼睛一亮:“诶嘿,这是师父自己打的狼吗?” 蓝玉笑:“可不是嘛。蒙古人太不禁打,一打就逃,牛羊都不要了。有时候无聊,我们就只能打狼了。唉,讲起来,狼都比蒙古人抗揍。” 朱柏:“师父,是真没看到王保保吗?” 蓝玉皱眉叹气:“诶,那家伙打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捉迷藏的功夫确实不错,跟个狐狸一样精,一点影子都找不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混蛋到底长什么样。” 朱柏微微点头:王保保确实聪明,现在他的兵力跟蓝玉硬拼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是上策。 蓝玉拍了拍朱柏的肩膀:“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四处搞钱,我们在前方哪能打得这么痛快。” 不说粮草,就说雁翎刀,一把都要十几两银子才能打得下来。 朱柏造的狼牙棒,简直就是对付蒙古骑兵的利器,拿在手里没有死角,随便一挥人伤马倒。 朱柏叹息:“唉,也只有师父们知道我的苦心了。别人都骂我吸血鬼,小阎王呢。” 蓝玉冷笑:“呵呵,那些酸儒站着说话不腰痛,不必理他们。要不是你使劲赚银子,我们拼命打仗,他们都不知道在何处躲避蒙古人的抢掠,哪有机会一天到晚挑别人的刺。” ----- 沐英面圣之后,本应回家与父母团聚叩谢亲恩。 只是他出身贫苦,自幼父母双亡,颠沛流离,八岁时被还是农民义军将领的老朱收为义子。 然后他便一直在马皇后身边待到十二岁,之后就开始跟随老朱攻伐征战。 他比朱标大了十岁,算起来比朱标还早两年承欢马皇后膝下,与马皇后的感情,自然是其他人不可比的。 老朱对这个养子也是极其喜爱,特恩准他今日入内宫看望马皇后。 沐英从中都讲武把小皇子们送回来后,就去打蒙古人了。 算算到如今已有两年多没见过马皇后,远远望见坤宁宫的宫门都觉得眼角酸涩。 如今这深冬季节,宫墙边的那棵老腊梅满树蜡黄色小花朵,发出脉脉香气,老远就闻得到。 沐英进了坤宁宫,微微低头,眼睛就盯着自己面前一丈远处,再不敢看别处。 女官把他领进大殿上,沐英看见前面纱帘后坐着人,忙跪下:“娘……娘。” 话音未落,声音已经哽咽粗哑。 他特意把这两个字拉长了喊,就想叫马皇后一声娘。 马皇后的泪水也涌出眼眶,好不容易才稳住颤抖的声音:“起来吧,孩子。” 沐英低头站了起来。 马皇后笑:“许久不见,英儿越发沉稳了呢。身板儿看着也结实了许多。” 沐英听得这一声“英儿”,嗓子里越发像堵了一团棉花,颤声说:“微臣没有一天不挂念皇上和娘娘。娘娘身体可好。” 马皇后:“好好,我一直都好。英儿也要保重身体,在前方打仗要以安全为重,不要受伤。” 沐英:“知道了。” 马皇后:“我给你做的厚袜子叫官牙局带给你,你收到了吗?” 沐英:“收到了。大漠苦寒,多亏了娘娘的袜子,微臣的脚才没被冻伤。” 女官低声提醒马皇后:“娘娘,时间到了。” 马皇后轻叹:“知道了。” 沐英跪下磕了头:“娘,保重身体,莫要太操劳。” 马皇后点头:“你也要好好的。” 沐英起身低头退了出去,在他迈出门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帘子后那模糊的身影才离去。 老朱收养他的时候,朱标尚未出生,他还叫朱英。 他以为自己从此就叫这个名字了。 谁知道老朱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出来,老朱的版图也越来越大,便不让他再待在马皇后身边。 他被留在军中跟随老朱打仗,美其名曰“随身教养”,其实就是把他当贴身小兵用。 老朱开玩笑一般问他原本的姓氏。 那时候他还太小,不知道其中缘故,只说是忘了,他就姓“朱”。 等他十六岁那年,老朱说:“你若是实在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咱给你赐个姓吧,从此你便姓沐。咱一直把你人中豪杰培养。杰不是姓,便把水放一边,做沐字。也有沐浴天恩的意思。” 就连老朱的外甥,在被叫了数年“朱文忠”之后,也被老朱改回了本名李文忠。 沐英那时候才明白过来,老朱问他的本姓,原来只是不想让他再姓朱。 这个荣耀的姓氏,从此只属于原本就姓“朱”的人。 老朱杀了亲侄子朱文正,杀了一起打天下的廖永忠。 沐英意识到那个他能喊“爹”,笑嘻嘻教他射箭,骑马的男人已经不见了,现在的老朱是九五之尊,孤家寡人。 从此,他再次变成孤儿。 所以他变得沉默,因为怕说错话;也很少笑,因为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英哥。” 沐英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然后看到朱标从老远一路小跑过来。 朱柏晃着手慢悠悠跟在朱标后面。 跟平日的沉稳温和不同,朱标脸上带着少年一般开朗的笑。 沐英是陪伴他几乎整个幼年,而且一直小心翼翼护着他的人。 那种感情是他的弟弟们不能体会的。 只要沐英在,他就可以不用做大哥,可以喘口气。 沐英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行礼:“殿下。” 朱标一把抱住他狠狠拍了拍他的背:“哎呀,英哥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沐英一脸惶恐,忙推开行礼:“殿下,折煞微臣了。” 朱标叹气:“唉,父皇总说我太过恪守规矩。我觉得你比要小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