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王若霜,秦安宁脸上的笑意霎时荡然无存。 “王若霜,不是大哥前头的正妻吗?”秦安宁笑着问道。 当初薛锦楼与王若霜和离,王若霜被赶去了尼姑庵,等同于彻底消失在京城贵妇的视野中。 那时流言四起,都说王若霜是犯了七出之条,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秦安宁也听嫡母与父亲提起过此事,只是两人语焉不详,并未说明白王若霜犯了什么事。 “姨娘为何要向我提起此事?”秦安宁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含笑着反问莹儿道。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王若霜如今是薛锦双心坎上的珍宝,秦安宁自然不会轻易触碰这一处忌讳。 “退而求之,可永远揽不住夫婿的心。”莹儿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案上,发出不重不轻的声响。 她这话既是在给秦安宁铺下台阶,也是在给她指明前路。 若秦安宁连她话里的这层意思都悟不到,便也不值得莹儿费尽心机地拉拢。 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是心性轻贱之人,越是端庄守礼的闺秀,他们越是不屑一顾,偏偏那些勾勾缠缠的狐媚子最能拢住他们的心。 “当初一起伺候世子爷的通房丫鬟可不止我一个,可也只有我一人笑到了最后。”莹儿轻笑着说道。 秦安宁心间潋滟而起的思潮久久不息,整个人怔愣了许久,而后才说:“姨娘有何指教?” 她从不轻易看低别人,尤其是面对聪慧过人的莹儿,愈发不敢拿捏着自己的身份要压她一头,反而十分恭敬地与莹儿说话。 两人既都已摆出了要好好合作的姿态,莹儿也终于满意地一笑。 “我帮二夫人夺回四爷的心,二夫人教我如何管家理事、与贵妇小姐们交往,教我成为一个真正的正妻。” 莹儿笑吟吟地说。 * 薛锦楼回府的时候,发现莹儿并不在挽莹院里。 云和院的丫鬟们几次三番地来请薛锦楼去刘氏那儿说话。 薛锦楼迟迟等不到莹儿,便只能先赶去云和院探一探情况。 此时的福哥儿已在奶娘们劝哄声中沉沉睡去。 刘氏一脸的义愤填膺,端坐在扶手椅里的姿态激动又紧绷。 她矍铄的面容里隐现几分不虞,只听她开口诘问薛锦楼道:“福哥儿可是我们长房唯一的血脉,是你唯一的儿子,祝姨娘肚子里的那一个也不知是男是女,你多少也得对福哥儿上点心才是。” 比起薛老太太与刘氏,薛锦楼这个亲父对福哥儿的态度的确称得上是冷漠。 也并非是薛锦楼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只是福哥儿已占尽了府中长辈们的宠爱,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在刑部事务繁忙,总是没有时间陪福哥儿玩闹。”薛锦楼痛快地认错道。 他既认了错,刘氏心里便愈发得意,心中的不满也见缝插针地抛了出来。 “福哥儿才是我们薛国公府正经的主子,其他人不过是借了他的光而已。” 刘氏这番话语倾向性太过明显,显然指的是莹儿。 薛锦楼霎时便沉下了脸子,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母亲这话是何意?” 他显然是因为刘氏的这番话而生出了不悦之意。 刘氏瞥了薛锦楼一脸,心里浮起些怯怯之意,可转眼想到自己乖孙手背上的伤痕,便又高声说道:“你可知莹儿方才做了什么?福哥儿才多大,她就拿了细柳条抽福哥儿的手背,都把福哥儿的手抽出了一条条红痕来。” 直到此刻,薛锦楼终于明白刘氏嘴里冒出的这柄箭是冲着莹儿而去。 他知晓莹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责罚福哥儿,必是福哥儿犯了什么她看不过眼的错误。 所以薛锦楼便第一时间压下了心中的烦闷,好声好气地与刘氏解释道:“母亲也知晓莹儿是个乖顺之人,定是福哥儿犯了她的忌讳,所以她才会动了怒。” 他如此为莹儿寻借口,霎时又惹祸了刘氏,逼得刘氏瞪大了眸子与他对峙道:“你可是亲眼瞧见了福哥儿犯错?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得句句话都不肯偏帮他?” 平素的刘氏端庄大方,也待人和善温和,如今也是难得如此怒不可揭。 偏偏薛锦楼也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刘氏的态度越发强硬,他的态度也会随之变得强硬起来。 “母亲如此溺爱福哥儿,难道是想把他养成像鹰王世子那样臭名昭著的纨绔吗?您亲耳听见了莹儿是为何处罚他了吗?您既然也不知晓莹儿为何生气,何必在背后如此埋怨她?”薛锦楼回呛道。 他这话等同于火上浇油,刘氏愈发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她顿时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指着薛锦楼破口大骂道:“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连这样的大事都理不清头绪,福哥儿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我们长房的血脉,那莹儿说穿了也只是得你脸的奴婢而已,请你分清楚主次。” 眼瞧着母子两人即刻便要争吵起来,一旁的嬷嬷们忙上前拉架道:“太太是关心则乱,世子爷也是为了福哥儿好,大家都心疼着福哥儿,何必如此争执起来?” 刘氏尚且能收的住自己的脾性,可薛锦楼心口堵着的火却是层层叠叠地往上攀。 “当初父亲死后,您一蹶不振了十年,这十年您除了一味地躲懒和思念缅怀着父亲意外,您还做过什么?连我病重时也寻不到您这个娘亲。幸而祖母没有放弃我这个嫡孙,悉心养育着我,这才没有把我养歪了去,如今您还要祸害福哥儿,要把他养成个什么样的纨绔才肯罢休。” 明明薛锦楼还不知晓来龙去脉是何,他便已坚定地站在了莹儿这一方。 刘氏被气了个够呛,当下便抬起自己颤抖不已的手指,指着薛锦楼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薛锦楼,将自己的亲娘贬低到了尘埃里,却把个贱婢出身的女子捧到了天上去。你以为她为何愿意为你生儿育女?还不是因为你有权有势?若你只是个连饭也不吃不饱的凡夫俗子,她怎么会在你跟前演得像只小猫一样乖顺!你这蠢货,怎么好坏不分。” 一席话刺耳无比,砸在薛锦楼的心头,却只激起他一阵冷笑。 “这些事不用母亲替我操心,改明儿还是让福哥儿去祖母院里吧,祖母她老人家可还没有老糊涂,定能好生教养福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