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楼气势汹汹般地从云和院走了出来,夜色沉沉,他连一盏宫灯都不愿意提,便一头扎入了迷蒙的夜色之中。 无双和双喜两人在背后追赶着他,时不时地高声呼唤他一句。 任谁都能瞧出薛锦楼此刻的不虞来,小厮也不敢多言多语地惹他烦心。 好不容易走到了挽莹院,眼瞧着大腹便便的莹儿已提着六角宫灯立在院门处眺望远方,无双和双喜高悬的这一颗心才落了地。 “世子爷。”待薛锦楼走近了之后,莹儿便莞尔一笑道。 瞥见她清丽脱俗的笑颜,薛锦楼便觉得自己这一颗崎岖不平的心稳当了不少。 他慌忙上前一步握住了莹儿的柔荑,体悟到她的掌心一片冰冷后,便道:“外头风大,进屋吧。” 丫鬟们早已备好了汤婆子与手炉,如今便眼疾手快地递给了莹儿。 薛锦楼与莹儿相携着走进了正屋。 屋内的烛火影影绰绰,不等薛锦楼问话,莹儿便已先一步开口道:“太太因已与世子爷说过福哥儿的事了吧。” 这时,小桃等丫鬟们都知情知趣地退出了正屋,留给薛锦楼与莹儿亲密相谈的空隙。 薛锦楼明明不知全貌,却坚定地立在莹儿这一方。 “福哥儿被母亲养刁了,你是他的亲娘,想怎么教训他都是应该的。”三言两语间,薛锦楼便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莹儿高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她笑着瞥了一眼薛锦楼,便伸出手攥住了薛锦楼的衣襟。 “世子爷待我好,我心里明白。”她娇娇弱弱地倒在薛锦楼的怀抱之中,嘤咛般地对他说道。 薛锦楼的信任固然重要,可该解释的地方莹儿也不能含糊。 她瞥了薛锦楼一眼,便道:“昨日福哥儿好端端地那拨浪鼓砸了小桃,且还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妾身才狠下心打了他的手背。” 薛锦楼知晓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脸上的阴狠神色比方才还要显眼。 “你有孕在身,不可如此动怒,明日我来管教福哥儿。”薛锦楼本就认为男孩儿要多加管教,如今知晓了福哥儿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径,心中愈发恼怒。 莹儿也心疼自己的儿子,便道:“管教孩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这等小事无需世子爷自己动手。” 薛锦楼从不会驳斥莹儿的意思,当下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福哥儿便被送去了薛老太太的院落。 薛锦楼叮嘱奶娘们不能娇惯了福哥儿,若是发现他有肆无忌惮的地方,很该下狠心敲打才是。 奶娘们既不敢得罪了薛锦楼,又不敢伤了刘氏的掌上明珠,一时皆踟蹰不安。 薛老太太知晓了刘氏与薛锦楼的争吵,便也与身边的嬷嬷们说:“我瞧着还是楼哥儿懂事一些,孩子的确是不能惯着。” 她当初教养自己唯一的嫡子时,可没有半分手软,这才把自己的嫡子教养成了惊艳绝伦的少年将军。 只可惜天妒英才。 薛老太太为了这事还伤心了一场,躲在祠堂里念了一回长子。 这番话从婆子的嘴里绕了十八圈后飘到了刘氏的耳朵里。 刘氏愈发气恼,连对自己的婆母也捎带出了几分怨恨。 “母亲懂什么?咱们长房本就子嗣凋零,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福哥儿,自然要仔细看护,若是福哥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百年之后能敢跟夫君交代?” 这段时日刘氏的脾性固执的犹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身边的婆子们有心相劝,可刘氏根本听不进去劝阻之语,只横眉竖目地说道:“我还没死呢,薛锦楼就想做长房的老大,他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若有有嬷嬷为薛锦楼说话,她便会尖酸刻薄地讽刺那个奴仆:“薛锦楼和那贱婢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向着她们说话?” 如此一来,刘氏与莹儿又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薛老太太也没有要出面缓和她两人关系的意思,一时二房的局势剑拔弩张。 * 农历新春。 福哥儿渐渐地也能下地走上几步路,经由薛老太太的教导,福哥儿再不会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 莹儿时不时地便赶去薛老太太所在的院落里,陪福哥儿说笑打闹一番。 薛锦楼因在年关前立下了大功,挂在刑部的功名也往上升了一升。 除了刘氏依旧不肯见莹儿,也不肯让莹儿到云和院来请安以外,薛国公府内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秦安宁嫁来三个月,因迟迟没有与薛锦双圆房,她不得已求助到了莹儿跟前。 莹儿自然要对秦安宁这个盟友施以援手。 思忖之后,莹儿便借着丫鬟们私下嚼舌根一事向薛锦楼透露了薛锦双与秦安宁至今没有圆房一事。 薛锦楼听后勃然大怒,立时冲到二房去把薛锦双揍了一顿。 并拿王若霜的性命威胁他。 “你想纳王氏为妾室,那便先和秦氏生下嫡子来,否则我就让你永远也见不到王氏。”薛锦楼怒意凛凛地在薛锦双跟前放下了狠话。 薛锦双怕的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违抗薛锦楼的吩咐,当日夜里便赶回正屋与秦安宁圆了房。 翌日,秦安宁满面红光地来给莹儿道谢。 莹儿只笑盈盈地说:“些许小事,哪里值得你这般隆重地向我道谢。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你教我的这一招祸水东引的确是给了我极大的帮助。” 莹儿在薛锦楼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薛锦楼又拿捏住了薛锦双。 秦安宁想拉拢自己夫婿的心,从莹儿这儿下手自然是万无一失。 所以此时的她,对待莹儿的态度也和善到了极点,甚至还多了两分讨好。 “姨娘如此聪慧,从前只是没有存着要耍弄心机的念头而已。您无力管教福哥儿,想让福哥儿养在老太太膝下,可一个不好便会让大太太记恨你,所以由世子爷来提起此事才最恰当。”秦安宁笑着说道。 “我也不怕你笑话,从前我只想做世子爷的姨娘,自然不会留那么心眼去耍弄心机。”莹儿点到为止,只将话语露出了一半给秦安宁听。 仅仅只是一半,便让秦安宁高悬起了一颗心。 莹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从前是姨娘,难道之后就会变了身份不成? 难道……难道薛锦楼要将她扶为正室? 秦安宁霎时震惊不已,险些收不住面容里的惊讶之色。 倒是莹儿含笑着岔开了话题,两人说笑一阵后秦安宁才离开挽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