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虫问他:“那我该怎么办?” 筱筱冷淡的说:“那是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给你解答。” “可是你就没想过对我造成的影响吗?”邱小虫出离愤怒了,一想到邱晓程以欧月的身份,或者说以邱晓程的身份却带着欧月的记忆,跟陈一鸣生活了那么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就十分愤怒懊恼厌恶。 她该怎么办? 继续?离开?若无其事? 她想过无数种爱上一个人结婚生子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荒唐到匪夷所思。 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六岁孩子的妈,莫名其妙的就步入了婚姻生活,她的那些幻想那些期待,谁在乎? 筱筱冷冷的说:“如果不是陈一鸣与我的交易,只怕你这辈子没有醒来的希望。” 邱小虫怒道:“你又知道我醒不过来了?” 筱筱点点头:“我就是知道,所以你的父母才接受了这个交易。”他补充一句:“就算是医院的手术,那个状态下也是你父母说了算。” 邱小虫竟然无言以对,她的人生,在那个时候,的确不在自己手里。 可是,她如何甘心就这样带着别人的记忆活下去,如何甘心就这样走上别人的人生轨道,哪怕陈一鸣待她百般的宠爱呵护,哪怕小汤圆儿如此的依赖她,她就是没有办法做到。 “如果是这样,”邱小虫想了想,说:“你可以把我脑海中的记忆取出来吗?”筱筱摇头:“这是交易的条件,如果没有这段记忆,你只能回去做植物人,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魔鬼,你这个可恶的魔鬼。”邱小虫喃喃的说。 “但是我可以把这段记忆修正,把它变成第三人的角度,”筱筱说:“也就是说,你还是会有这段记忆,但是是以旁观者的身份。” 邱小虫气到笑出来:“所以这两者有很大差别吗?”筱筱却严肃认真的点头:“你无非是纠结在于你到底该用什么身份继续生活下去,这两者,差别很大。” “说起来,这事儿从头到尾,是我的不对,你也不要怨他们,都是我的错。”陈一鸣的声音在水晶帘子后面响起,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的星云光辉之中,像是隔着千万光年,邱小虫看着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 “欧月离开的突然,我没有办法接受,小汤圆儿更没办法接受。”陈一鸣难过的说。 “为什么是我?”邱小虫问。 “因为你最适合。”筱筱替陈一鸣回答:“你们在同一场事故中,欧月并没有当场死亡,不然我也没有办法收集到她的记忆。” “后来,她抢救无效离开了,你抢救回来了,却只能一直沉睡。”筱筱的声音冷清低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怜悯和温暖。 “只是因为这样,才好把她的记忆都灌输到我脑子里?”邱小虫不满。 陈一鸣说:“是我的不是,我当时只想着让她活下去。”邱小虫看着他,隔着千万光年:“你只是想让她活下去,你一直都是把我当成她。”她说得悲怆,陈一鸣无言以对。 “可是我渐渐知道你不是她,你从来就不是她。”陈一鸣却说:“你有她的一段记忆,但你不是她。” 邱小虫冷笑:“我当然不是她,可是你却从来不肯告诉我。” “是的,是我的不对,我错得离谱。”陈一鸣这些日子,情绪从当时面临欧月死亡的恐惧中平复过来,他看着为了这个家忙成一只小蜜蜂一样的邱小虫,吃了海鲜过敏的邱小虫,跟小汤圆儿玩成一团的邱小虫,这些都不是欧月会做的事情,她不是欧月,陈一鸣一直都知道。 邱小虫看着陈一鸣的眼睛,悲哀的说:“我宁愿我一直毫无知觉,也不要做别人的影子活在这个世上。” “我尊重你的选择。”陈一鸣说:“中间有些事情,是我做错了,错得离谱,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但是你说要怎么补偿,我都愿意承担。” 陈一鸣说的这个,是邱小虫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些夜晚,一想到她以别人的名义跟陈一鸣水乳交融,她就恨不得立刻死去,或是让陈一鸣立刻死去。 她是被人篡改了记忆,那陈一鸣呢?无耻之极!荒唐至极!她完全没有办法原谅。 在以旁观者的角度保存记忆和回去做植物人之间,邱小虫选择了旁观,毕竟她还有父母要赡养,既然能活着,何必再回去。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原谅陈一鸣,她先离开了筱筱的店,回到陈一鸣的家中,收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她也没有回东洲,因为实在没有办法面对把自己的身体“卖给”陈一鸣的父母,哪怕他们只是想让她醒过来,她理解,可是短时间,还是没有办法面对。 在临海市的另一头,她找了一个屋子,安顿了下来,她要重新活回那一个邱小虫,只是,她心里最牵挂和放不下的,还有那个胖成一团的小汤圆儿,欧月取的这个名字,真是名副其实。 陈一鸣没有去追邱小虫,他也没有办法面对邱小虫的怒气,这件事情上,因为不能放手的执着,他犯了多大的错误! 颜如玉有些责备,却又带着些许鼓励的说:“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没有用的,邱晓程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左右,但是你可以努力,让自己成为她的一个选择。” 陈一鸣摇摇头:“她一定恨死我了。” 筱筱突然插了一句:“也不一定,凡事皆有可能。” 颜如玉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看着筱筱,这个从来不干涉人类感情,只做买卖的怪物恶魔,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送走陈一鸣,颜如玉对筱筱提了要求:“偶尔,我们接交易的时候,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应不应该?” 筱筱摇摇头:“应该和收益,我永远只考虑收益,应不应该,是人类自己的生存法则,跟我毫无关系。” 颜如玉苦笑,确实,这么多年了,她总该知道筱筱是个冷漠的怪物,怎么可能要求他太多。 至于邱小虫和陈一鸣的未来何去何从,谁又知道呢,毕竟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见到陈一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颜如玉放下了帘子,隔断了红尘。 于小彤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寒假了,她好不容易想要解脱一个月,但是她的母亲大人,那个中年女人,可恶的老妈,给她一二三四五列了十几条每天必做事宜。 她十分愤怒,跟老妈大吵了一架。 她今年已经快要九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老妈还管东管西的干涉她,不练字怎么了,不写作业怎么了?不练琴又怎么了?一年了,能不能放松几天了? 她考试成绩也没有那么差吧,老妈自己也不是学霸,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期盼却那么高。 于小彤跟老妈大吵一架之后,被老妈扫地出门自我反省。 她也不担心自己被人贩子拐走了!于小彤愤怒的想,成天那么凶神恶煞的,催催催催催,没完没了的催,起床要催,刷牙洗脸要催,催完吃早餐催出门,什么都催,烦都烦死了。 于小彤气死了,什么妈妈啊,看看别人家妈妈,人家徐梓瞳家的妈妈就不这样,人家总是温温柔笑笑眯眯的,才不像自己的妈妈这么啰嗦讨厌呢。 高艳艳把于小彤赶出门,也是气得急眼了,学校成绩公布已经一周了,按照学校老师的安排,一个星期的放羊时间已经结束,老师也开始布置了假期的作业,针对于小彤上学期薄弱的地方,高艳艳指定了加强的计划和辅导教材。 跟于小彤一起制定假期计划的时候,母女两个吵了起来,每一条于小彤都不愿意,每一条她都说不愿意做,高艳艳脾气上来了,声音有些大了起来:“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你准备干什么?” 于小彤愤怒的吼:“我就是不要做,我什么都不要做。” 于是高艳艳也十分恼怒的吼了一句:“你爱做不做,又不是我交作业,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是于小彤摔门而出,高艳艳追了出来:“你别回来了。” 高艳艳气得在家里哭,于小彤气得在路上哭。 于小彤的学生证坐公交8路车是免费的,她存心要让她妈妈着急着急,更是不想回家跟她妈妈吵架。 于小彤从小就主意大,这也是高艳艳从小饱受“爱与自由”的观念引导的结果,大部分不涉及原则问题的事情,比如穿什么吃什么去哪里玩,都是于小彤自己拿主意,到了上学,高艳艳发现这个冲突太严重,她再不介入,这姑娘得天天被班主任放在群里做反例。 “爱与自由”在传统教育面前被打得节节败退,高艳艳已经无法严守自己的信仰,从被老师单独聊天那天起,她就开始焦虑了。 字写得不好,拼音读得不标准,算术算错,永远于小彤都是那个被留校和批评的,高艳艳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眼中孩子乖巧、懂事、体贴,在统一的标准面前那么不堪一击。 由不得她不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