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逅双手离开董楠的脖子,但是从手心中拉出十根如同根须的触手仍然扎在他脖子上,双手十分自然的交叉在腹前,然后优雅的坐在藤椅上,调整好重心,彩戏师装模做样的道一句:“留神坐稳,起驾喽!” 绳子上升了一段距离,那触手也跟着拉长,而后彩戏师跳起来抓着这绳子――配合那五彩的斗篷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绳子在他抓到后基本到了末端,而且速度变得更快,只一会功夫,他就已经高到了看不清的地方。 很奇怪,哪怕是个风筝,放出多高去依然可以看个模糊的影子,可是彩戏师用的这招,人似乎不是“远离”了而是“缩小”了。 可是那直勾勾引到了天空的“根须”却摆明了焦逅就在“上方”。 周围人依然不敢上来,生怕引起那微微晃动的“根须”什么强烈的反应,好在…… 那渗人的根须哧溜溜的被抽走了,眨眼间就消失在天空中。 董楠晃了三晃,一下子就从座位上出溜下去,周围的将领连忙上来嘘寒问暖,可是董楠没心思处理他们,嘶声大喊道:“快带我去皇宫!!” ……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做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以你的错误来让你承担后果。 如果做了错事怎么办?要么在别人让你承担后果之前先一步弥补,要么在其他人之前先去承认错误――或者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让你的顶头上司认识到你已经尽力,或是错误不在你。 因此,此时此刻皇宫之外才会排满了等待觐见的大臣。 他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连呼吸都小心万分,生怕哪一下呼吸重了引起周围某位同袍的注意,而让后者想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让自己难堪――或者是让自己永远也不会再难堪。 而皇上呢? 正在后花园浇花。 “这可是上好的大波斯菊,据说开化之后,外沿紫的妖艳,中间红的耀眼,内侧白的圣洁,花芯金的璀璨。” 柳悔看起来心情很好,他提的那个花洒都是有讲究的,内里盛水两盏两豪,取阴阳二进之意;壶嘴用研碎了的麦饭石做滤口,据说能够带出更多的养分,让花茁壮成长;盛的水是从林中水潭取来,据说最是滋养草木。 可是他的好心情,却无法感染在他身后跪着的三人。 一文二武,此刻都是将头深埋,无论柳悔说什么,他们只感受得到深深的恐惧而无半分的轻松――尤其是柳悔越加轻松地时候。 而后柳悔回头,好像刚看到他们跪着一样,十分讶然道:“哎呀!你们怎么都跪着呢?快起来快起来!” “臣,有罪!” 不是皇上说让你起来你就能起来的。 “你们何罪之有呢?”柳悔将花洒放下,笑道:“你们可是功臣,大功臣啊!” “待到朕身首异处之时,你们可就是开国功臣了。” 这句话字字冰寒,如同用冰锥去扎这三人的皮肉一样,吓得他们根本连连高呼该死。 柳悔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轻声问道:“一共几个人?” 其中金甲红披风的人抱拳回道:“回圣上!主犯四人,傀儡四百七十余。” 柳悔轻轻吹了吹茶水:“抓到了几个?” “……” 三人偷偷地互相看看,却不敢出声。 柳悔语气小心的问道:“是朕说得不够清楚吗?需不需要朕跟你们重复一下?” “没……没……”回话男人浑身打摆子,汗水甚至顺着盔甲的缝隙将外延打湿:“一个也……没抓到……” “哦,没抓到啊……”柳悔点点头,赞同道:“嗯,没错,抓不到是对的。” 他语重心长道:“他们人数还是太少嘛,应当放虎归山几日,等他们徒子徒孙规模壮大,等朕养出一批更加草包的废物来,再回来杀了朕不就简单的多了吗?抓不到是对的啊……”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罪臣该死!”那人脑袋用力的撞向地面,到了第三下就能看到黄土上留下了一滩血迹,可是他仍然不停,因为皇帝没让他停,他也不敢停,如果停了,只怕这辈子都没用机会再去磕头了。 柳悔就这么看着他,而后无力地往后一靠,轻轻地转动这进贡来的椅子,牙齿不自觉的上下轻碰,旁边的老太监连忙从下人手中接过托盘,轻轻地在他一旁说道:“圣上喝膳吧。” 一起身,顺手将托盘掀飞,吓的老太监连忙跪下,茶碗的破碎声也让磕头磕的血肉模糊的那人身子抖了抖,停了下来。 柳悔背着手走了几步,恰好来到他刚才浇灌的大波斯菊处,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送他去太医院。” 几个侍卫连忙过来把那人架起来拖着走。 仰起头,看着天上悠哉漂浮的白云,再次长长的出口气:“呋――你们两个也下去吧。这次错不在你们,而在制度。臃肿啊,臃肿……” 那两人连忙叩头谢恩,倒退离去。 想了想,说道:“传朕口谕,宣……算了,谁也不宣!”柳悔恼怒的挠了挠头,一把将发簪扯下来,任由长发披肩:“你们都滚蛋!滚!!” 等宫女太监走得一干二净,柳悔抓着头发大叫一声,然后把发簪当飞镖掷出去,扎在亭柱上。 旁边正在喝酒的人却不慌不忙,反而取笑道:“怎么了?万岁爷肝火有些壮啊?趁热喝了这碗血粉汤降降火气。” 柳悔冷哼道:“你这是生怕我气不死啊?”说着也往凉亭那走。 沈萧笑道:“只是帝都外圈被魔族宵小冲击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柳悔坐下,斜着眼盯着他,而后把头发甩到身后,倒吸口气问他:“哎,我说,你当年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就不上愁这些事吗?” 沈萧为他斟酒:“所以我才不当皇帝了。况且……”沈萧神秘一笑,“你这点事在我当年都不算事,要是把我那时候的事给你身上,你早就气死不止二十回了。” 柳悔一梗脖子不服气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有什么事!!” 沈萧抿着酒,眼神深远:“我不只是要和外人斗,还要和兄弟斗、臣子斗、女人斗,还要带军打仗、调整制度、改善民生……你知道老百姓有多固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