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一红衣女子凌空飞渡,一双红色的靴子在空中才出曼妙的舞步。 似乎心不在焉,有些呆滞的向前走,就连闪躲障碍都是压抑时的举动。 突然她停住了。 因为在她前方,一个未曾仔细留意的人拦住了去路。 照理说,似他们这种等级的修行者,用心感知的话距离能够横跨十数里,但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无时无刻警戒着周围一样,他们平时的感知距离也不过几里乃至更短。而像踏虚履此时这样,受了伤又消耗了太多体力,再加上此时心思不宁,距离更是只有百丈不到。 ――以她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地点,这根本就和自杀无疑! 但她却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弱小的身影上。 那个她前不久才通过味道刚刚探测到了的人――东门临海。 此时东门临海的身体由海三控制着,他此时正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旁边一头无主的马匹挣脱了嚼头正在河岸上吃着青草。 海三已经稳定了情绪,原本正闭目养神,但是此刻却睁开眼,焦躁的来回查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周围似得,但是周围……只有幽喑的虫声。 踏虚履默然无语,几次想要离开却没有舍得走。 只是再看一会,就走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放纵。 海三越发狂躁,找不到目标的他将怒火发泄到了脚下的石滩上,林公子劝道:【老三,别闹了。静下心来,到底怎么了。】 海三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再次看周围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夜色,大声道:“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海三再次大喊:“我知道你在附近!给我出来!!” 踏虚履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外流。她的心境竟然仅仅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开始动摇,上千年的寿命真的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就连周围的虫子都不理会他,出去最开始惊到暂时停歇外,仍然自顾自的叫着。 许久……连海三自己都动摇了。 林公子叹道:【老三……别闹了,或许你找错地方也……】 “不可能!就在这里!!”海三兀自强硬,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再次高喊:“给我出来啊!!出来……”他喊到最后也泣不成声,无力地跌坐在地。 踏虚履捂着嘴巴匍匐在地,全身颤抖,纤尘不染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就连身上被小虫子爬上去都毫无所觉,心痛到仿佛五脏六腑被邪古虚兵搅碎一样,脑子里想着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但是却被仅剩的理智所压抑。 数百年分离思念的痛苦她以为自己早以适应,却不知在此时竟然尽数爆发。 脑子里面一团浆糊,痛苦万分的她下意识的捶打地面以减轻痛苦,不料却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本已经心灰意冷的海三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冲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谁?!” 然后不顾一切的冲向那里:“谁在那里!!出来!!” 来到这附近却只看到了一个大坑,周围的荒草都向外倒伏。 明白这是那人有意避而不见,海三愤怒不已:“给我出来!”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你在玩我吗?!好玩吗?!”他悲怒之中抽出短匕抵在脖子上,“再不出来我就……” 话音未落那匕首就被石子“打碎”――是真的达成了一大堆金属碎末。 踏虚履知道自己轻易走不了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真气震伤了自己的嗓子,在快速的愈合,让声音变得嘶哑难听:“走吧,还不到见面的时候。” 听到这个声音海三一愣,他绝对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不禁怒道:“你连用真实的声音和我交谈都不肯吗?!你还要戏耍我到什么时候?!” “不……”那个声音继续道,“为了能得到世界的运势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你难道没有感觉到现在你越来越难以感知我的位置吗?!难道你想让我们上千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吗?!” “……那些我不想管……”海三咬牙道,“我只想……见到你!” “难道你想……让我们上千年来的悲痛都变成一个笑话吗?”那个声音微微颤抖,“求你了……别闹了……算我求你……” 海三犹豫不决,他心里更是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老三,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不该让他如此痛苦。】 海三闭上眼睛,林公子的话他何尝不清楚,但是…… “去做你该做的!”那个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当你做完一切之后我们就能相见!!” 海三抬起头,努力不让刚刚干涸的泪水再次流出:“那……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你,是谁?” “我……”踏虚履努力的张嘴,可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想要告诉对方一个暗号,可是却无法表达――这个世界上能让一个真仙等级的物灵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也只有那缥缈的天道了…… “我!”踏虚履惨笑一声,“我是你最可怕的噩梦!!啊哈哈哈哈……” 癫狂嘶哑的狂笑声响彻天地,令听者无不感到无奈与叹息,以及对其无法反抗的那庞然大物感到愤懑。 海三心中怒火汹涌却无从发泄,他甚至不知道这股憋闷的怒气是从何而来,又是对谁而去。 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疲惫袭来,沉默的退回身体的深处陷入昏迷。 林公子接替他,那癫狂的笑声也息了:“大师,请替我照顾他。” 林公子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人叫自己大师?而且自己也感觉对方是在跟“自己”说,并非是对“东门临海”。 还有,那个声音提到过,“世界的运势”和“上千年的努力”,以及“应该做的事”又是什么事? 翻来覆去的想,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禁叹道:“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老三来思考比较好……” 【立即起来也并不是很困难……】 “老三你醒了?不多睡会?” 海三长长的叹一口气,颇感无力的说道:【时不我待,连老林你都开始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我还能轻松的睡大觉吗?】 林公子微微笑道:“看到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就放心了。”然后安抚那匹受了惊的马匹,重新给它带上嚼头。 【结合我们自身倒也不难理解。既然我们明明知道“上一世”这个概念,并且有切身的体会,自然上上一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更何况对妖族来说,三品和二品的划分就是可以转世投胎做人,对物灵三品和四品的划分也是可以转世投胎。虽然我们情况特殊,但是我想……这个所谓转世投胎必然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人……没准是我上上辈子的老情人呢~~】 他还有心情自嘲一下,也让林公子终于放下心去――毕竟,之前他那副样子真的是不让人放心。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呢?” 林公子一边赶马回程,一边和两人探讨,但是一直到回到了城西都没有一个结论。 “公子!”远远的,就看到鱼娇娇拉着孟令召踏浪而来,冲他们摆摆手表示看到了,这又回过头来看前面。 “怎么这么多人?” 林公子下了马,拍拍马屁股让它离开。 他之前离开的时候走的另外一边,没有注意到这里――好似被陨石从天边犁出了长长的一道,在末端则是一个深有两丈多的大坑,坑周围为立着许多人。 这些人看起来大多都是普通人,他们神情肃穆而悲伤,大坑的中心,一个银发白衣的女孩子趴在一个浑身是血污的人身上,哭哭啼啼的听着那人低声的嘱托。 “公子……”鱼娇娇也察觉到这里气氛的凝重,小声的来到林公子身后。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那男子低声讲述着古老的故事,这故事复杂而空洞,又包含了许多的叮嘱和劝慰,仅仅属于白家口耳相传,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人即便听到也无法理解透彻。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连一句道别也没有,男子就在女孩的怀抱中…… “父亲?父亲……”女孩慌张的摇晃着男子的头,但是对方全无反应,她仿佛明白了,全部的伤痛化作一声悲怆长啸:“父亲――!” 在场的不少人无声的跪下,为那人送行。 “父亲――!” 女孩的声音令闻者无不落泪,但是却无法唤醒怀中那个曾经对她百般疼爱的人――本来,无论何时,只要她轻声唤起这两个字,那么必然会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举起,但是此刻……她苍白的小手只能摸着父亲慢慢变冷,如同这世道一般冰冷无情…… 林公子闭上眼,单手掐诀默默念诵往生咒,超度这无妄之灾中死去的所有人。 空中,一个人架着另外一人从远处落来,被架着的那个人无力的叹口气:“我们还是来晚了……” “老掌柜!”看到这人立刻有人前来搀扶,祝长老松开老朋友,没有使用任何神通,就如一个普通老人那样艰难的下到坑中,走到女孩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