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丁贵宝与他的两个拜把兄弟,一边说笑着一边往集市里走,不觉就游逛到了说书唱戏的所在。 今天,这里算不得怎么热闹,因为像耍猴子变魔术,打把式卖野药的,今天都没有出现,只来了一份唱小戏的和两份说书的。 对那哼哼呀呀的地方小戏,除了当地的中年以上的妇女老人们,一听见就像抹了蜜一般的痴迷爱好,其他年龄段的人,尤其是像丁贵宝这般大小的青年人,见到唱小戏的,不单是没有兴趣的问题,甚至看到那老得都没了牙的老太太、还扭呀捏的扮演什么小丫鬟,恐怕还会禁不住浑身乱起鸡皮疙瘩,直觉得瘆得慌! 因此,看到有唱小戏的,丁贵宝他们甚至连凑近了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就朝说书的场子走了过去。 今天来拉场子说书的这两位可都是“老江湖”了,在四乡集镇说书讲古那也都是有点名号的;年纪大的那位,因为一年四季脸上老像是有一层洗不掉的油泥,人送外号“老油泥”。 这老油泥,他说书有个特点,由于年纪大了,脑子反应难免就显得有些慢;有时他上一句话说出来了,下一句却还没想好。而为了拖延时间,他往往就会习惯地重复着这么一句:“就在这功夫里的功夫、、、、、、”。 再来看那位比老油泥年纪小一些的说书人。他也有个外号,人称“疤瘌脖子”。 真是人如其名,他这人确实是满脖子的疤瘌。据说这是他小时候生疮留下的后果。但他在书场上,却老喜欢自我调侃说,这是相当年,他坐火车去苏联留学,路上恰巧赶上火车里起了火,他一时堵在车厢里没跑出来,结果就被大火烧成了这模样! 正如百人百姓百脾气,疤瘌脖子这人说书与老油泥相比,也实在是各有不同;老油泥的说书,那是中规中矩,几乎完全是照本宣科,少有额外发挥、添油加醋的时候。但疤瘌脖子就不。为了能多招揽、吸引听客,头脑灵光的他,往往随意就往书里添加上一些葱花油盐之类,让一班粗俗的听客听得是津津有味,兴趣盎然。 疤瘌脖子说书还有个特点,那就是不愿让女人来听他说书。这倒不是他感到守着女人的面说书有障碍——怕女人听到他说的那些重口味的小段,而是他觉得让女人听书,也就等同于让自己白忙活! 为啥呢?因为女人家听书,往往抠门的很,都是听的时候愿意听,但又不想掏钱;一当到了要收钱的节骨眼上,她们抬起屁股就走人,让你气得骂不得,干瞪眼没办法。 所以,到了后来,一当看到自己的书场子里来了女人听书,疤瘌脖子便会来个“花开两朵,单表一枝”——嘴下一出溜就来上一个小荤段,诸如“一个大姐本姓崔,天明起来去扒灰。脱下裤子放了个屁,喷了一腚灰”之类,目的就是想让女人家感觉到不自在,赶紧自行离开,这也就达到他想把人赶走的目的。 那要是见人家还是硬撑着不走呢?这倒也为难不了他,无非就是再来上一段更油荤一点的就是了,像什么“孙二娘背着武松走,感到腚上硬橛橛、、、、、、”等等这些段子,他是张嘴就有,并且一说起来自带板眼,节奏感特强,还绝对不会打卡顿——直到让女人们觉得脸上很是撑不住劲,抬腿走了人,他这里才“言归正传,书接上回”、、、、、、 来到书场里的丁贵宝他们三个,一看也就不是能稳住腚坐下听书的人。他们在疤瘌脖子的书场略站了一会,见疤瘌脖子一直在说“秦琼卖马”,并无插科打诨地来上一个小荤段,于是他们便兴味索然地离开了。 在走过了买卖海货、青菜之类的摊市,丁贵宝他们来到了买卖瓜果、熟食和摆小酒摊的地方。 一当看到有一份卖瓜子的,猴子便提议买些来零打牙,大将也点头同意。而丁贵宝没等接话,似乎是猛然想起点什么,抬眼四下一撒目,嘴里道: “我记得上一集冒出一个小姑娘来卖瓜子的。那小娘们可是长得不赖,今天怎麽没见。” 丁贵宝这话刚说完,忽然就听得侧后面响起了清脆的叫卖声: “快来买呀快来买!刚出锅的瓜子,又香又脆,不香不脆不要钱!” 丁贵宝闻声扭头一看,见上一集注意到的那个卖瓜子的姑娘就在不远处正吆喝买卖呢,他对大将和猴子说了句“走走走,还是照顾照顾这小娘们去”,自己头前先朝那小姑娘走过去了。 卖瓜子的姑娘,看上去顶大也就十七八岁的年龄,俏鼻子俊眼的挺水灵,神态也透着活泼大方。听口音看打扮,她似乎不像是本地人。但具体是啥来历背景,不详。 此时,那小姑娘正坐在一个马扎上,守着一个装着瓜子的袋子在叫卖。 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十岁左右大小的小男孩陪伴着她——从孩子叫他姑姑这一点,这没准是她哥家的孩子。 丁贵宝他们走了来,在小姑娘面前蹲下身。 小姑娘及时热情地招呼道: “刚出锅的,又香又脆,先尝尝吧。” 丁贵宝眼瞅着姑娘漂亮的脸蛋,嬉皮笑脸地的问道: “小姑娘,‘你’咋卖呀?” 小姑娘似乎还没听出啥味道来,只是利索地答道: “老行市,不多要钱。想买吗?先尝尝吧。” “那好,我就先尝尝。” 嘴上说着,贵宝抓起一点瓜子就往口里吃。 大将将自己贪馋的目光在姑娘脸上打着转,还故意插嘴找话说,问道: “哎,我说小姑娘,你的瓜子到底是怎么卖呀?” “什么怎么卖?不是说了吗?老行市,不多要钱。” “那——老行市是多少钱? 小姑娘语气嘎巴脆地道: “怎么,连这还不知道?没买过瓜子啊?两块二一斤,两毛二一两。” 大将一本正经似的点点头,道: “奥,这下我就知道了。刚才是你没说明白。” “怎么是我没说明白,是你外行,自己没弄明白、、、、、、想买吗?想买就尝尝吧。” 丁贵宝与猴子在旁边忍不住哧哧发了笑。 随后,只见丁贵宝心眼一动,将手里拿着的瓜子朝那小姑娘一亮,指着其中已掉去了外壳的瓜子仁,别有意味地道: “我说,你这瓜子的味道倒是还不错。只是——你看‘你这货’,它未免有点也太心急了点吧?怎么还没等找上主的,倒先自己把裤子脱光了等着。哈哈。” 大将和猴子也都不由地发笑起来。 姑娘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神色一板,冷冷地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到底想不想买?不买拉倒!” 丁贵宝耍赖皮地笑道: “哎、哎,我说妹子,你先别发毛嘛。买,我们当然是很想买的。‘你’这样的货,我们能不想买吗?我只是觉得吧,‘你这货’实在也太心急了点,自己早把裤子脱了在这里等主,看着不大像回事。你说是不是?哈哈。” 三人一阵坏笑。 小姑娘闻言,杏眼圆睁,开口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想买就趁早一边溜达去,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丁贵宝答道: “幺呵!我说妹子,别价,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们哥们可是就想来照顾你的,你就尽管开个价吧。怎样?” 三人又是一阵坏笑。 那姑娘霍地一下站了起身,恼怒地道: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最好还是放规矩点,小姑奶奶没打过老虎,土鳖子倒是收拾过。当心把姑奶奶给惹毛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这可是你们狗朝屁走——自找的!” 丁贵宝大不以为然,仍旧蹲着没起身,但嘴里改用了严厉的声调说道: “呵!真没看出来,你他妈的还是个朝天椒呢。敢跟老子来横的,我看你是欠修理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一出口,那小姑娘一扭脸,就对身边那个已是生气的鼓着小嘴冲丁贵宝他们瞪起眼来的小男孩吩咐道: “虎子!姑姑今儿没心情,懒得动手,你就替姑姑给这瞎眼的狗崽子长点记性!” “好来!” 一声脆生生的应答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小男孩迫不及待的一个窜身上前,朝猝不及防的丁贵宝的肋部,似乎是很随便地就戳了那么一指头。 出奇的是,就是这看似极不起眼的小小一指头,却是让丁贵宝顿时疼得大叫一声之下便躺倒在地,一下子差点背过气去,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酱紫色,豆大的汗珠也一下子冒出了满脸都是! 这转眼之间发生的状况,令现场的人们无不大感吃惊! 是啊,谁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屁孩竟能有如此的手段呢? 而那大将和猴子,当下也是被眼前情景唬得失色愣眼,一下子不敢造次。 直到那小姑娘领着侄子若无其事地走了,大将和猴子这才回过神来,想赶紧把丁贵宝扶起来。可丁贵宝一时间仍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不敢活动、、、、、、 挽着衣袖的姚铁正站在烟摊前买烟。 他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头上还汗津津的,显然是打铁刚停了手。 卖烟的中年人先递了烟给姚铁,之后给找零钱。 当正要把找好的零钱递给姚铁时,卖烟人猛然瞥见不远处,丁贵宝被大将和猴子一边一个搀扶着,疼得一步三呲牙、狼狈地慢慢走过去,不禁停住手,幸灾乐祸地开口道: “嘿!这几个混账王八羔子,看来今天是活该倒霉,碰上吃生米的了。该!这起子贼里不要的混蛋玩意,真该叫他们到吃饭睡觉不花钱的地方去呆着才好!” 姚铁不禁循着卖烟人的视线看去。 一当看到了是丁贵宝他们,姚铁尽管也并不觉得多么奇怪,可心下还是不由地就是一动; 他直着眼神看着丁贵宝被人架着走去,一时间一动不动、、、、、、 “给,这是找你的零钱。”卖烟人递钱给姚铁,嘴上道。 闻听之下,姚铁这才回过神来。他手里接过钱,无心清点一下就揣进兜里。他在又朝丁贵宝他们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这才闷了头,走开烟摊,心里翻翻腾腾的不是个滋味,直觉得满心里乱七八糟的,自己也不明了到底寻思了些什么、、、、、 姚铁心不在焉地正闷头走着,说来也真是巧了,竟就把一位腆着个大肚子的孕妇不小心给碰了一下子,招惹得那女人一张嘴就没带好气,冲他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好实长点眼,往哪里撞?!” 姚铁慌忙道歉地说: “我、我没看见。不好意思啊。” 那孕妇显然不认可这份道歉,,她为了突出身份似的把大肚子朝姚铁一挺,目光傲慢地一瞥姚铁,不依不饶地斥责道: “你长眼是为了出气的?这你都没看见?啥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姚铁连声赔不是。 待那孕妇总算鼓囔着走开了,姚铁也并未马上拔腿就走,而是站在那儿,先是晦气地摇了摇头。尔后,他的目光越过面前攒动的人头,去投向了远方那灰蒙蒙的天际,不由地沉沉长叹出了一口气、、、、、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我上天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