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若是自己告诉了李虎自己身体有恙,那就等于和厂子坦白她身体不好,要是这样,她很有可能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们母女俩苦日子已经过了太久,之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实在是再也不想过了,因此,为了保住工作,陈美春就算带着感冒,也一直在厂子里忙碌着,直到太过劳碌,导致感冒恶化,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听到陈明发问,她下意识以为陈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隐瞒,想到这里,陈美春甚至不敢抬起头,去和陈明对视。 “陈总,对不起,我……” 可是,还没等陈美春这句话说完,陈明便摆了摆手:“不用解释了,先把身体养好吧,我待会回去告诉虎哥,你生病期间,工资照常算,你什么时候身体好了,什么时候来厂子就好。” 说完,陈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到了陈美春面前:“今天厂里发工资,我见你没来,所以就给你带来了。” 一时间,陈明的动作,听到陈明的话,陈美春的脸上,尽是愕然。 自己该不会是,还在做梦? 明明自己都对厂里隐瞒了身体不好的事情了,可现在,陈总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让她在家休息,甚至休息期间,还有工资! “陈总,你真是让我……” 陈美春这句话还没说完,泪水便已经激动的涌了出来。 少女顿时从床边站起,单薄的身子对着陈明深深鞠了一躬:“陈总,真是太谢谢您了!” 见着女儿鞠躬,陈美春下意识也想从床上下来,可还没等她一只脚落地,便两眼一黑,竟直直倒了下去! “妈!” 看着这一幕,王思思急忙扶住了陈美春的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刚满十八岁的王思思手忙脚乱。 陈明也是心中一惊,一步向前,便来到了陈美春旁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陈美春额头上。 好烫! 顾不了那么多,陈明直接将陈美春从床上背了起来,对着王思思开口道:“走,我们上医院!” 王思思急的泪水夺眶而出,立马跟在陈明身后。 筒子楼下。 看着陈明从筒子楼出来,身上背着陈美春,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纯少女,铁柱满脸愕然。 “陈总,这是怎么了?”顾不得篮子里的蚂蚱,铁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立马问道。 “铁柱,附近的医院,在哪个方向?”陈明转过头,对铁柱开口问道。 铁柱闻言,指了一个方向:“朝着冷饮厂那边走,到县城边上那家医院就是最近的,距离可不近,要不陈总,我现在跑去厂子里,用座机叫救护车?” “不行,来不及等救护车了!”陈明扔下这句话,便背着陈美春,朝着冷饮厂的方向跑去。 好在冷饮厂外停着密密麻麻等待拉冷饮的货车,不少货车司机都和陈明很熟,看着陈明居然扛着一个女人跑过来,所有货车司机纷纷摇下了车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咋回事? 陈总光天化日之下抢女人了? 可还没等他们发问,陈明便来到了最近的一台货车旁,抱着陈美春上了车,陈明开口说道:“走,最近的医院,送我过去!” “啊?好,好嘞!”货车司机这才反应过来,不敢怠慢,一脚油门下去,货车立马朝着医院奔驰。 货车车厢极其颠簸,王思思蹲在陈明身旁,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脸上满是泪水。 “陈总,我妈的额头,为什么越来越烫了?”王思思摸了一把母亲的额头,抬头看着陈明,不争气的抹了一把眼泪。 陈明眉头紧皱,转头对着司机大吼一声:“再开快点!” 司机听到这话,再次将脚下的油门踩了踩,货车的引擎发出一阵轰鸣。 不出几分钟,货车便冲到了医院,陈明从后面跳下来,背起陈美春,便朝着急诊的方向冲。 很快,这边的动静就吸引了几个护士的注意,护士很快反应过来,推着担架床,便迎了过来。 将陈美春放在上面,直到推进了急诊内,陈明才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眼看着陈美春被推进急救室,王思思下意识就想要跟进去,却被阻拦在了外面。 看着上面请勿打扰的大灯亮起,两人只好站在外面等待着。 过了几分钟,一个医生便从急救室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走廊中的陈明和王思思,开口问道:“病人家属是谁?” 王思思立马上前:“我,我是她女儿。” 医生打量了一眼王思思,顿了顿,开口说道:“先准备好钱吧,病人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还在诊断,要是后续需要手术,时间比较紧张,所以先准备好比较好。” 听到医生的话,王思思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妈的情况,有这么严重?” 原本她以为母亲的病只是高烧,就算进了急诊,也只需要打针就能好,可谁知道医生开口就是可能需要手术,这让才刚满十八岁的她,如何能接受? “需要多少钱?”陈明却是直接问道。 “尽量多一点吧。”医生也没说出个准确数字,只是留下这句话,便转身重新进了急救室。 看着王思思六神无主的样子,陈明语气轻柔:“这样吧,我回厂子一趟,去取点钱,你在这里等着我,待会医生要是再出来,说了什么你记住,等我回来告诉我,知不知道?” 王思思听到这话,才终于安定了一些,抹了抹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陈明立马离去,坐上货车,回到冷饮厂,将冷饮厂账目上最后一万六千块钱全都装进皮包里,又坐着货车,回到了医院。 才刚进走廊,陈明就发现王思思正蹲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 “王思思,医生又说什么了吗?” 陈明立马上前,开口问道。 王思思先是愣了愣,一抬头,当看到是陈明,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总,您总算回来了。”她的眼睛十分红肿,很明显,刚才才哭过一场。 陈明再次问道:“医生怎么说?” 王思思立马开口,语气焦急:“医生说我妈妈有肿瘤,这次的高烧也是肿瘤引起的,现在就得手术,可是我才刚十八岁,医生说我太小,不让我签字。” “你家里,只有你和你妈妈?”陈明问道。 王思思闻言,抹了一把眼泪:“我爸爸他,已经有半年没有回来过了……” 陈明有些动容,将王思思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就朝着急救室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急救室门就打开了,之前那个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的手术真的不能再拖了,你爸爸能不能过来签字?还有医药费,能缴上吗?”医生也有些焦急,明显陈美春的情况不容乐观,对着王思思问道。 王思思摇了摇头,嘴唇都差点咬出血来。 陈明没有说话,只是一把从医生手中抢过了纸笔,看都没看,便签下了大名。 “我现在去缴费,你手术吧,不管出什么状况,都我承担。” 医生看着陈明,愣住了:“你是……” 陈明语气淡然:“我是她哥哥。” “好吧,那我现在开始手术,你可以去缴费了。”医生再没有犹豫,转身便进入了急救室。 陈明让王思思在走廊的长凳上坐一坐,他拿着皮包,去了缴费处。 “我来缴费。”陈明说着,将手中陈美春的病例递了过去。 缴费处的护士满脸漫不经心,随手接过病例,写了几笔,便拿出个章一盖:“四千块。” 陈明拉开皮包,数都没数,便从里面掏出了厚厚一沓大团结,估摸了一下,便递了进去:“这里差不多有一万,先全充进去,到时候多退少补。” 护士浑身一颤,满脸愕然的抬头看了陈明一眼,接钱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明白,先生。” 这年头,谁都能招惹,有钱人万万招惹不得。 …… 急救室外的走廊中。 时间飞速流逝,可急救室的大门,却一直没有半点动静。 胡思乱想之下,王思思愈发心乱如麻,浑身不停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从最开始,她便紧咬着嘴唇,这都过去了几个小时,嘴唇都快要咬出了血。 很明显,她的心情十分沉重,自从父亲失去踪迹,母亲陈美春便成为了她的一切。 王思思的父亲叫做王伟达,和前身的陈明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业游民,街溜子。 不仅嗜烟好酒,更是嗜赌如命。 之前陈美春还未下岗的时候,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不好,可也不算差,最起码每个月都有几十块的稳定收入,加上陈美春勤劳能干,经常接点零散的小活计,一个月的收入,加起来林林总总总能有一百来块。 可是渐渐的,王伟达越来越沉迷赌博,陈美春每个月的收入,几乎大半都要被王伟达以各种理由拿了去扔在赌桌上,再后来,陈美春下岗了,一家子彻底没有了收入,王伟达将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后,便将目光放在了陈美春身上,隔三岔五就让陈美春出去借钱。 要是不去,那就拳脚相加,这让陈美春和王思思,几乎每天都活在王伟达的阴影之下。 直到半年前,王伟达确定从陈美春身上再也榨不来一分钱之后,便干脆扔下了母女俩,扬长而去。 只要一想到父亲,王思思心中便只有无尽的恐惧。 刚才她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今天,母亲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也不打算继续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