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本来是旅行社把所有旅游要素串联起来，整合起来，售卖给游客。现在怎么成了客运公司？”程局看着旅行社代表，“你们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越俎代庖的条件？”　　何欢也看看她，看来这份协议就是她提供的。　　“嗯，版纳的特殊之处在于，我们已经在边境上，再下去就是出国了。所以我们无法再向下批发团了。”　　袁局说：“原来引进另一家吉通公司，就是打算把周边国家连接起来的。但因为他们反对。”　　袁局瞧驾驶员代表一眼，继续说：“吉通就一直只有二十辆车，就一直没把这个周边市场打通。”　　何欢也是诧异，这公司能量真是巨大！版纳的地理位置，与东南亚接近的热带风情，连接周边出境游，这是多么好的发展方向。居然就被这群人给阻止了。　　旅行社代表点点头，继续说：“嗯，所以咱们不像春城，一个团可以批给大理，大理可以批给丽江，丽江可以批给香格里拉、泸沽湖。　　一个团，每一程都有人承担，上游旅行社的成本就小。咱们就这一个单独的旅游目的地，没法批发给下游了，所有的成本都只能我们旅行社来承担。　　然后他们控制了酒店、购物店、演艺场所等等所有旅游资源，我们只能加入他们，才能拿到优惠。　　加入之后，不按照协议走，就会被处罚，就会被联合抵制。但是我们照着做，也挣不到钱，因为大头都被他们拿走了。”　　程局叹口气，“这还是低价游搞的，买团嘛。”　　旅行社代表点点头。　　“一直在打击买团，为什么现在还是这种模式？”州长问。　　“因为版纳这条线，又远，景点又少。”旅行社代表说，“所以很多上游旅行社，就会在春大丽之外赠送版纳游。但其实这个赠送，是我们买过来的嘛。”　　旅行社代表有点不敢说了，因为上面一直在打击买团，处罚很严厉。　　看看上面的领导们，现在也没法瞒，没法捂了，只好继续说：“所以我们一方面承受着买团的成本，版纳基本都是双飞，机票、住宿、餐食这些都是我们来承担。　　另一方面，买到团之后，又要全部听客运公司的安排。因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们的用车费用很高，也没法挑车。　　不像春城这种低价团，是车队和旅行社一起贴本来接。我们是旅行社负担成本。　　购物场所、演艺场所本身捐赠费用就高，又要给司机回扣和人头费、停车费，司机才愿意把人带去。　　我们旅行社和导游在中间环节就拿不到什么钱，又两头受压榨。所以，很多小旅行社都倒闭了，大一点的旅行社利润也很薄，人都请不起。”　　州长看着一个人，“既然客运公司把好处都占了，回扣都是你们拿走了，你们还闹什么？”　　何欢看着他黝黑的脸膛粗壮的胳膊，应该是驾驶员代表。难怪傍晚回来人散了，原来代表被请进来了。　　“领导，并不是我们贪得无厌。”驾驶员代表委屈道，“是我们前期投入太大。旅游车都是我们自己买的。”　　“你们的车不是公司的？”　　“是公司的车。但我们要开他的车，就必须把车买下来，而且必须买客运公司的车。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运营资质。　　最开始买一辆车，十九座二十座左右的中巴十几万就能拿下来，四五十座的好一点的大巴也不会超过五十万。五年内就能收回成本，剩下就是纯赚。　　看到回本很快，利润很大，越来越多的驾驶员进入，但是有运营资质的旅游车全部被客运公司把持着，价格也就越炒越高。　　一辆中巴几十万，大巴上百万，你不买又不行，外面的车便宜很多，但是没资质呀。所以要进入这个行业，就要砸钱买车。　　我们举全家之力甚至贷款，几十万上百万砸进去，买了一辆车。开始也能挣到钱。但是现在呢，别说赚钱，回本都很难。　　我们买了车后，还是要靠客运公司调配。轮到的就出车，没轮到的就去各个相关的地方查其他不是我们公司的车。　　以前每个驾驶员都很忙，忙起来才有钱赚嘛。现在几天才轮到出一次团，一个月也带不了几个团。我们投入了几十万上百万进去买车，结果回本遥遥无望，所以大家就……嗯……很疯狂。”　　领导们一齐沉下脸，说到底驾驶员也是受害者啊！　　“这是里外通吃啊！”州长怒道，又看看执法组，“负责人找到没有？”　　“查到人在泰国了，正在找。”　　程局看着驾驶员代表，“你们没看到根本原因。看到有钱赚，一头扎进来。但是没看到现在团队游越来越少，游客买东西越来越少。其他车不进入也是一样的。”　　“是的。”旅行社代表说，“版纳路途远，所以春城很少派车下来。也知道这里钱不好挣，所以一般都是把团批发给我们，就不参与后续的事了。”　　程局又看看何欢，“你们一直针对小白龙，这里我要说一下，整治旅游市场一直是我们想做的事，早就定好计划了。”　　州长也点点头，“嗯，云州是旅游大省，这是不得不做的事。”　　程局继续说：“只是小白龙带起了品质旅游，让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因为贸然出个政策，你们要说我们不顾你们的死活，打破了你们的饭碗。　　那版纳，我看外部很难插手嘛，都是你们自己制定的一套规则，你们的饭碗呢？还好吗？”　　旅游行业代表都低下头。　　“因为小白龙的出现，所以我们觉得有些早就计划好的措施可以实施了，你们要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到，他不像你们那样搞，他也能名利双收。你们把云州旅游的名声搞得乌七八糟，钱也没挣到！”　　程局又开始吼了，大家都低下头。　　“你们那目光就是短浅，看到有钱挣就一窝蜂扎进来，没钱挣就一窝蜂闹。买车的钱是小白龙收的？小白龙没来的时候，你们就没团带了！没本事找正主，逮着过路的祸祸！”　　驾驶员代表抱着头。　　“你们的团越来越少的同时，你们看到小白龙团多少人争着报了吗？小白龙是用低价吸引游客的？还是威胁游客报了他的团？跟你们一样威胁游客上车！　　是小白龙抢了你们的客源吗？小白龙团的游客你们招呼得住吗？没有小白龙，他们宁愿自由行，都不会报团！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没跟上时代！　　现在什么社会了？信息一小时传遍全国，还想把游客骗来一个是一个，能宰一刀是一刀，其结果是什么？　　是你们自己在砸自己的饭碗！你们不但砸自己的饭碗，你们还砸整个云州旅游的锅！”　　程局目光扫过去，大家都不敢抬头。　　“小白龙是云州旅游的形象，他能护住这口锅，他能把游客吸引来。这就是他的作用！你们能干啥？　　你们就知道在小白龙团来的时候，给他一个下马威！想让别的地方的导游司机都不敢来了！结果呢？游客不敢来了！”　　大家默默无语。　　“你们把团队游做垮了，小白龙却在把团队游振兴起来！在这个旅行社和导游面临淘汰，整个旅游链面临崩溃的时候，他出现了，他重新把导游旗打了起来！这就是他的作用！　　如果小白龙这样的导游永远没有出现，都像你们一样摆烂斗狠，该出的政策还是会出！那就是把这口烂锅砸了，一切重新开始。　　小白龙的出现，小白龙团的成功，就是在给你们希望，在给你们树立榜样，就是在维持游客对云州旅游的信心！”　　何欢有点不好意思，假装澹定地坐着，没想到程局对他寄予了这么高的期望。　　“他必须要跟你们争这口饭吗？那么多人都可以当网红当主播挣大钱，小白龙要挣钱，有更多更轻松的方式！但我不希望他离开这个行业！　　把他留在这个行业，因为只有他可以衔接新老市场！只有他能不让大批旅游人失业，只有他能把你们糟蹋的云州旅游的名声悄然转好！而不是烂到底了再缓慢恢复。”　　驾驶员代表和旅行社代表都低下头。　　“你们这么一搞，离烂到底还有多远？就这次这一闹，造成多大的损失？多坏的影响？小白龙团还留在版纳，就是你们的希望！你们看到了吗？”　　程局打开视频，“在你们自己把名声弄得这么糟烂，游客不敢来的同时，小白龙又把版纳带上了热搜！　　你们在植物园门口打小白龙团的司机，砸他们的车，他在植物园对着跳舞草唱歌！你们在这门口闹哄哄停运，他在望天树给游客讲故事逗得游客哈哈大笑。　　版纳霸占了热搜，一边是版纳的恶之花，一边是版纳的多情草和雨林美王子！你们本地的旅游人在展示恶展示乱！他在展示版纳的美！你们惭愧吗？”　　本地领导和同行全部惭愧地低下头。　　“你们看看评论。”程局翻翻手机，“网友上午看到你们大闹的新闻说不敢来了，害怕，现在看到小白龙的视频，又很期待，很想来版纳！　　这就是小白龙对你们的作用！你们打砸的就是在拯救这个地方的名声，在把游客引来这个地方的人！真好啊！你们！干得真好啊！”　　驾驶员代表抱着头，本地领导也低着头。　　“如果小白龙被你们赶跑了，你们知道会怎样吗？他可以去其他地方！你们这里是真没人来了！”程局吼道。　　会议室一阵静默。　　“谢谢程局。”何欢说，“我留在这个行业，包括留在版纳，是因为我真的喜欢这个行业，真的喜欢版纳。”　　大家笑了，气氛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