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双眸却十分坚定地看着谢南安,固执道:“不,我不信霸王花会背叛我。他才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闻言,谢南安不由讥诮笑了。他眯了眯眼睛,道:“罢了,你若是不信,便等我回京便是。” 七七点点头,对谢南安扔下一句‘我去洗漱’后,这便飞身出了马车外,去寻小溪流去了。 谢南安也便让秋儿和夏儿停了马车,让她二人收拾收拾,准备在这野地里过一夜。 秋儿和夏儿取了水来,服侍谢南安洗漱更衣后,又吹熄了马车内的琉璃灯,这才退下。而等七七回马车后,发现谢南安身着亵衣独自已入睡了,她也便轻手轻脚地退出马车来,打算在附近找棵平稳些的大树,好睡在树干上。 只是,还不等七七退出马车外,谢南安已然懒懒开了口:“所以,你想去哪?” 于是七七便猫着腰,被定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干笑着转过头来,对谢南安讪笑道:“那个……马车太小,我觉得还是树干更适合我……” 谢南安睁开眼来,看着黑暗里这道玲珑娇小的朦胧身影,嘴角不由泛起了一道笑意。他故意叹息道:“我看,倒不是这马车太小。而是我碍了你的眼,所以你便打算去树干困觉,也不想与我相对……” 七七正待反驳,可就又听谢南安失落道:“罢了。还是让我去睡树干。这马车,便留给你睡。” 说罢,谢南安果然便作势就要起身来。 七七赶忙道:“谢南安,你乃主人,岂有让主人让位之礼?” 谢南安亦道:“七七,你乃客,岂有让客人睡树干之礼?” 七七:“……” 她抹了把脸,不由叹气道:“你这商人一向嘴皮流利,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既然你坚持要去睡树干,那你去罢。我谢谢您嘞。” 七七以为谢南安一定还会再说什么,岂料谢南安却果然只是直接起身,一路飞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干上,然后,果然便直接在那树干之上,躺下了。 七七目瞪口呆。 不过既然谢南安诚意如此足够,七七自然也就不客气了。于是她当下便打了个哈欠,直接躺在马车内,闭目睡熟了。 只是,她却不知,半个时辰后,原先本该躺在树干上的谢南安,此时却徒然睁开了眼来,然后,懒懒坐起,一个飞身便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之内。 今夜夜色极暗。谢南安屏住呼吸拉开马车帘来,便静静看着已然熟睡的七七。 看着看着,谢南安的脸上,便慢慢浮出了一丝笑意来。 这个女子委实奇怪,竟然可日夜带着一张假脸,以示于众人眼前。明明她的长相也十分特色,自有一翻风韵,可她却总要认为,自己长得不好看。 谢南安也许心情十分之好,所以他看着七七半晌,看着看着,就连眼底都被抹上了一层笑意。 只是到底是个江湖草莽,毫无规矩。不像是京都里的女子,睡觉时都十分规矩淑女,躺得十分笔挺。哪像七七,不但翘着脚,且还睡相极差,一瞧便知是个没规矩的。 谢南安不由又想,幸好老太后前几年便已经去了,否则的话,就凭七七这样的资质,只怕就在她靠近皇叔身边一百米远时,就已被她直接一匹白绫抑或一杯毒酒给赐死了。 可,念及此处,谢南安嘴角的笑意却又慢慢凝固了下来,双眼中的目光也渐渐冷却,变得幽深起来。 片刻之后,谢南安终是慢慢进了马车内来,坐下,然后躺在了七七的身边,闭眼,睡觉。 所以睡着时的七七觉得十分奇怪,她总觉得自己的身边多了个人。这不由让她产生了一种霸王花已然回到了她身边的错觉。所以等睡梦中的七七心情十分愉悦地抱住了谢南安的胳膊后,七七的表情很安心。而谢南安的表情……很微妙。 第二日,等七七醒来,却见谢南安已然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正坐在她的身边,一手握着一块板栗糕,一边懒懒地看着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早阳。 七七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做起身来,这才睡眼惺忪地看着谢南安。她的嗓音还带着睡意的沙哑。她道:“如今我们到何处了?” 谢南安这才斜眼瞥向七七,他啧了声,道:“自然尚早。京城距离嵊县,至少要过十日光景的日头,且还是快马加鞭的情况下。如今我谢家的三匹千里马已被我和秋夏两个丫头折磨得没了样,所以此番回京,选的乃是稍逊的烈马。自然还要更慢上几日。” 七七这才明白,原来谢南安能这么快地赶来找自己,是用了家中的千里马的缘故。可她却还是觉得谢南安的速度太慢了些,完全没有考虑到京城山高皇帝远。 想及此,七七不由觉得有些赧然。她对谢南安尴尬笑道:“谢大公子辛苦了,辛苦了。你想吃些什么?我去为你摘来。” 说罢,七七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这才重新看向他。 谢南安笑道:“此时盛夏时节,听说这一片的葡萄乃是一绝。” 七七立马领命,这便转身飞出了马车,向着附近的山上运功飞去。 谢南安看着七七的背影,突然觉得向七七这样的江湖草莽也是挺不错的,至少会谄媚会轻功还会摘水果给自己吃,十分实用。 出声让赶马车的秋儿和夏儿停马,在路边等七七回来。谢南安这才愉快地弯了弯眼睛。 只是谢南安的眼睛还没有弯上没多久,便又慢慢地变凉了。思考半晌,谢南安干脆又拉开车帘子,对秋儿和夏儿凉笑道:“等明日入了邯郸,换一辆大马车。” 秋儿赶忙道:“是,公子。” 谢南安继续道:“还有,天色如此炎热,我倒不想太快入京。这一路不如走得慢些,走个十几二十日后再回京城去,倒也不错。” 若说方才谢南安说要换辆大马车,秋儿和夏儿倒是觉得十分情有可原。可如今公子却说让她们赶车赶慢些,这便是大大的奇怪了! 夏儿不由踌躇道:“可是公子,府中还有许多公文等着公子批阅……” 谢南安却挥挥手,道:“让老头儿把那些公文都送到太子那去。” 此话一出,夏儿和秋儿的脸色都变了。二人赶忙对着谢南安跪了下去,一边齐声道:“请公子切莫再说这样的话!” 谢南安嘴角微翘,可看着远方风景的目光却十分平静无波。只听谢南安轻声道:“野草这般旺盛,若不费些心力,哪里除得干净。” 夏秋两个丫鬟脸色皆是一凛。 谢南安道:“我意已决,按我的意思办。” 她们亦是无奈,只好齐齐说了声‘好’,这便起了身来,只安静地站在一边,再无多话。 所以,等七七拎着手中的八串儿大葡萄重新回到马车来时,便瞬间察觉到了谢南安的这两个丫鬟,看着自己时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夏儿和秋儿,却就看见夏儿和秋儿也在看着自己。目光幽深,十分难料。 七七心中不由升出些防备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一边伸手递给她二人各自一串紫色大葡萄。然后便拎着剩下的葡萄,上了马车去。 马车内,谢南安依旧捧着一本书,细细看着。 见七七入了马车来,谢南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七七将其中一串葡萄递给他,一边将剩下的葡萄放在了马车中央的小木桌上。 岂料,谢南安却不接,只懒洋洋地弯了弯眼,对七七道:“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未亲自拨过葡萄皮。” 七七:“……” 谢南安张开嘴来:“你喂我。” 七七:“……” 她把葡萄往谢南安嘴里一塞,冷怒道:“喂喂喂,我喂你个大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