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个礼拜,许知意都处在新入职,结交关系,游走各个场合的圈子里,每天喝酒,就算不喝,也都微醉。 频繁交际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没多久,她的微信好友数量就翻了三倍,只是上班前,每天在她的办公桌上等着她的不再是可口早餐,而是一大瓶保温瓶装的姜茶。 姜茶,解酒消恶。管培生们用来保命,吴鹏磊和她两个人一大早就默契地一人一杯,先干为敬。 喝完了,开始工作。 两个人跟的线条不一样,吴鹏磊跟着销售部的吴总,做AI销售机器的市场调研,电脑上网页和内部沟通窗口齐开,手机也不时震动来信息,忙得不可开交。 而旁边的许知意喝完了一杯后,手指轻敲在了桌面上,闲得有空看别人都在做什么,她现在虽说调整了岗位,跟着顾北森,可是这个礼拜以来,实际是跟着他的助理刘光华打下手。 数据资料都没碰到,刘光华忙到脚步生烟了也没给她工作。反倒是让她订咖啡,记住哪个领导少糖少茶多枫糖...... 吴鹏磊看着她,又在各种订餐app上转悠,问,“今天下午茶,顾总请吃什么?” 他们那一片的管培生就许知意上班最清闲。 除了第一天被杨坚总虐了下,现在闲得简直两极。 “牛肉松奶油小贝和柠檬茶,都订好了。三点到。” “顾总最近怎么都在投喂我们。” 许知意拄着脸蛋,百无聊赖,应,“半年度业绩好,奖金多呗。” 实在闲得慌,她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抬头问吴鹏磊他在做什么,听到了感兴趣的,她挪动了椅子靠了过去,让他讲解。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馨香味,靠近后,闻着让人愉快。 吴鹏磊本来以为那天下班后,她去会所聚餐是哪个领导的女儿缘故,后来第二天才知道许知意调整给了顾北森做助理。 凌乱的思绪才又轻飘飘地落下。 推测,是顾北森总提前给她安排接待工作了。 于是,也就放下了提防的心,小声地和她说着细节,也给了一些简单的,让她做。 “刘经理这么忙,他怎么没安排活儿给你?”中午用餐时段,吴鹏磊看她空闲了好几天,忍不住问道。 许知意这次打饭都不盛肉了,整了许多的青菜和汤,清汤寡水地吃着,轻描淡写地说,“我得罪领导了。” “啊?得罪刘经理啦?” 她摇头,“得罪顾北森了。” “你真敢。”吴鹏磊诧异,差点一口咬了舌尖。 进来就得罪上级领导,还是整个部门最大那个,还想不想混啊。 许知意点头,喝了汤,看着面前大惊小怪的人。 “怎么得罪的?” 发酒疯,咬他了。 但是这个说出去,幼稚且不光彩,她转而直接跳到了结论,“总而言之,他人挺小气的,小肚鸡肠,仗着是领导,打击报复,欺压下属。” 吴鹏磊见她丝毫没顾忌和他吐槽,是将他当成了革命战友,顿时与她站在了同一边,还要问详细,许知意手机震了下。 她看了下时间,眼睛圆滚,囫囵地吃下了一口青菜,拿着盘子从位置上站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他开完会回来了,我得打包给他,先不说了,回去了。” “你才吃几口啊,怎么不早说,我帮你打包回去啊。” “刚刚通知的。” 吴鹏磊在座位上,看着许知意着急忙慌的背影,庆幸道,“还好没跟顾总,不然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等下给这小可怜带点水果回去吧。 许知意火急火燎地跑了,急匆匆地回了办公室,在顾北森回来之前,将餐食摆好放他桌面。 筷子摆放好了,空调打开了,临江景的遮窗帘子也打开来。 一点一到,开完会的人走了进来,卷着会议中冷冽的厮杀气,清薄地扫了她一眼,随手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她,“下午看看这些资料,有问题的,提。” 许知意接了过去,翻转了下,都是今天开会内部资料。 一个礼拜了,终于是消气了。 “好。” 她拿了就要出去,刘光华从她身边经过,提着一大袋子外卖放在了顾北森的办公桌上。 资料一合,转头,她没看错的话。 是日料生鲜。 吃日料,还要她给打包?领导的谱不要摆太大了,顾北森。 许知意微阖了眼眸,手上资料轻卷,心里咒骂他千百遍。 下一秒,顾北森拧了忍冬纹的西装领带,两指一拉松开来,放在了桌面,低头看了眼打包的饭盒,瞥看了她一眼,已经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疏冷开口,“不是说饭堂难吃吗?过来。” 嗯? 她也有份。 早说呀。 许知意不客气地转了身,笑盈盈地嘴甜谢谢小叔,坐下来,自行拆包装袋,刘光华则默默地带上了门。 许知意打包的那份饭堂餐食,落在他的手上。 里头全是辣菜,一片的红彤,还有一堆的猪红、鸭血,倒是符合他这个川菜胃。 但,这原本是给顾总的。 顾总可不吃辣呀...... 细思极恐。 和回想顾总周二回来上班时,无端出现在脖子边的红印一样,细想,令人胆颤。 关上门,他打了个抖。 总经理办公室内,许知意吃着生鲜,一口一口,味蕾鲜甜得心情都愉快。 顾北森吃了几口,站了起来,“最近有点忙,光华不敢使唤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主动问他。他不知道的,中午午休你可以来问我。” “好。” 顾北森拿纸杯装水,顺手放下了百叶窗,余光里看见了许知意的隔壁桌同事回来了,给她带了酸奶、水果、奶茶,放在她的桌子上。 环视了一圈,找不到她的人,正在低头给她发信息。 叮咚的手机信息声响了起来,许知意放下筷子快速回复。 “他是谁?” “嗯?”许知意转了头,看见他的视线回答,“哦,新一届的管培,我以前的学长,就是为了他去隆胸咨询的,那个学长。” “百闻不如一见。原来长这样。不是有周司珏了吗?还打算招他进许家的后备女婿?” 百叶窗彻底地放了下来,办公室内遮的严严实实的,大中午,宜庆的天有阴霾,但是密集的办公大厦很热,中央空调风口嗡嗡响。 凉风阵阵,所有人都穿着长袖。 许知意抬了眸,垫着脚尖晃了晃,转了过来,拿过他手上的茶,喝了一口,眼眉弯弯,“他已婚。小孩都一岁了,你没看见他手上戴婚戒吗?” 是吗? 婚戒没看见,倒是看见他们俩早上肩并肩靠在一起,每天中午一起吃饭,也一起下班,交往很密。 顾北森摩挲着指腹,等着她喝完。 许知意喝完茶,将杯子放他手里,笑了下,“这个月他小孩刚好满周岁,我刚下单买了个摇摇床做贺礼,顾总报销吗?” 穿着正装的人轻靠在了办公桌边,垂眸看她,莫名,“你给他的,和我什么关系?你的,我就报销。” 茶又一杯放在了许知意的手里,顾北森绕过去,落坐在了她对面,双手交环,注视着她。 “嗯......” 许知意吹了下滚烫的茶面,别开了脸,看落地窗外头的江景,她回来那么久了,外头还是阴天,江面上零散飘着黄叶,一点不像夏天。 她眨了长睫,杯子放在手心,淡淡回说,“快了吧,三个月后结婚,周司珏努力下,明年怎么也能抱上孩子了。今年是龙年,明年是蛇年,蛇宝宝挺好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许知意勾了下唇,转头问,“你说,他该叫你什么,姥爷?舅公?” 怎么辈分上就差那么大了呢。 她忽然转过来,撞入眼底,顾北森眉眶微拧,无意义地笑了下,拇指划过了眉端,垂下眸,没答。 他也不知道。 “我去查查。”许知意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谢谢小叔招待了,我吃饱了。然后也告诉你一声,晚上我还要回趟云峰馆,周司珏找我,下班不用等我回雅汇湾了。” “嗯。”坐在老板椅上的人轻应了声,靠在椅背上,不知想着什么。 呵。 出了门,许知意门关得震响。 四下,办公室的人都还在食堂用餐,还没回来,只有刘光华和吴鹏磊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 刘光华咬着一口辣子鸡,当做看不见。 吴鹏磊则是吓了一跳,问,“里头,顾总在还是不在啊,你关这么大力,不想活了吗?” 许知意坐了下来,把座位上的抱枕往桌上平铺,“风吹的,我道歉了。” “这样啊,吓死我。可不想试用期还没过,就这么失去一个伙伴。” 许知意把他带回来的吃食都放在了一边,趴在了软垫上,说,“放心,不会失去我的,我与百利生死共存。困了,先睡一会。这些谢谢了,我醒来吃。” * 晚上下班回云峰馆。 小保姆林昕目光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躲进了卫生间。最近,她都刻意避开许知意,基本是做好餐食,收拾好卫生就不在许知意的面前出现。 许知意一个礼拜来,早出晚归,也基本没和她碰上。 但今天周五,许知意竟然回来得很早,她卫生还没整理好,她就回来了。 她擦着第三遍马桶,听着外头动静。 叮叮两声,手机里,远在五丰的男朋友发短信说要过来宜庆找工作,问她宜庆的住址,她回复了信息。 男朋友见她得空就打了电话给她,她立即挂断,说还在上班。然后变成留言,那头说,“你爸妈知道我要去宜庆,打算宰了家里的鸡和羊,你租的房子里有冰箱吗?我带过去。” 她一一回复了。 “雇主对你是不是不好啊,怎么在她家,你连电话都不敢接?” 她手颤颤地回复,“好,只是有点忙,先不说了。” 家乡的男朋友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就同一所,一直到中专也是同一间,彼此知根知底,也就差领一张结婚证了。 但是,人总是贪心地寻找另一种可能。 来了宜庆后,林昕就想要有点不一样的,不要一眼就将人生望到了头。那天晚上,酒醉下周司珏半推半就,激起了她的野心,想着或许他会是她融入宜庆这个城市的突破口呢。 她也想以后有一间大坪数的房子,也想用上千块的护肤品,也想出入都有豪车接送...... 凭什么人要分三六九等。 可与男主人的事情还没定下来,这云峰馆的女主人却回来了,还撞破了他们的事情,这么久了,还不辞退她,上个月的工资还照样结算。 林昕咬着手指尖,倒了三遍漂白水,实在受不了这一个礼拜的战战兢兢了,冲了马桶,脱了塑胶手套走了出来。 换了衣服的许知意正在喝水,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资料。 她打断了她,说,“许小姐,我真的很该死,对不起你。你要不打我,或者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城市了,也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周先生的面前了,放过我吧。” 攥着衣角,她眼泪一直掉。 许知意抬头,看了她一眼,一个礼拜前,她可是做好了当小三的准备,现在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别哭,眼泪擦一擦,哭得我耳朵疼了。” 许知意随后递过了纸巾盒,脸上还是没有半丝的怨怼。 林昕愣住,泪珠断线,接过纸巾。 这一定是反话,她怎么那么能忍,换作是她发现了五丰的男朋友有了其他女人,那她肯定要将他撕了,也会让那个女的不好过。 而许知意将手上的资料放在旁边,对她说,“五丰是不是有一款美食叫海鲜辣卤面,你会做吗?” 林昕擦着眼泪,点点头,“会,五丰特色菜,每家每户都会,面条都得新鲜揉的,你要吃吗?但是家里没有面粉了。” “那去买吧,记得少盐少辣。我先去睡一觉,煮完你放在那里也别叫我了,自己下班。” “啊?” 不是,她的述求呢? 许知意问,“没法做?” “不是......”林昕明明和她说的是她走不走的问题,怎么变成了做卤面的活了。 “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