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源起身,眼角还有点湿,冯敏不由叹息一声,越看越觉得欣赏,智慧、热诚、精通道法,善于用人,才思敏捷,这样的人是道录司之福。 顿了顿,冯敏才说:“李正源,你有想法很好,但道录司必须留下种子,伤亡大,打光了怎么办?” 又说:“不仅仅是你,还有重点一批人都回去,你曾在我座下听讲道法,你的能力我是知晓,这次回去,好好准备。” “你有能力,只有去更高位置,才能更好发挥,为了朝廷,为了道录司,为了你自己,你回去罢。” “且此事皇上都已知道,且有御批,你就不要矫情迟疑了,立刻准备回京。” “是”李正源虽心中还有不甘,没有再说,应着。 看着李正源离开,冯敏长长一叹,对年轻道人说着:“道君,妖族的事,真不要紧么?” 说着就把一个公文给递过去,道君只扫了一眼,笑着:“妖族的事,其实实力并不强,只是靠着血祭不断让妖魂转世附体,才看起来越来越强大。” “但是其实越是这样,越刺激天意厌憎。” 冯敏说着:“天意厌憎我是知道,但落到实际还有一段时间,这野兽临死之时,格外凶残……” 话还没有落,道君就笑了:“你格局还小了点,一时间杀戮,对种族来说,都是小事,只有这天意厌憎,压缩的是格局,这格局一小,就日夜消磨,杀人不见刀,到了穷途末路还是不觉。” 说着,道君见冯敏还不明白,笑着:“而且,近处的对策也不是没有——你没有听说过郡内迁移令么?” 说说格格一笑:“军队依靠城池,围的铁桶一样,而流民都在迁移到别郡去,这还是第一步,以后沿着铁桶的一线,更会只剩军队,这样的话,妖族又找谁去血祭去?” “找不到补充,妖族还有活路?”冯敏听了,立刻醒悟,心悦诚服:“道君谋略真是无双,这一下命中了妖族的命门。” “这并不是我的本事。”道君沉着脸说着:“我还是研究裴子云的事,才得出的想法。” “裴子云是人杰,修道、文才,兵法都是一等一,唯一的破绽就是他出身低微,出手多了。” “再奥秘的兵法,出手多了,倒推找出要点就往往不难了,我就敢说,裴子云要是还在主政,这手仅仅是最基本——困着困着,妖族就灭了。” 冯敏听着,盯着道君,半晌才说着:“那为什么还有县灾?” 道君看了看冯敏,一哂说着:“为什么有了此策,还是有县城受灾?” “哼哼,绳子是渐渐收紧的,一下太快会逼的妖族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不过这还是小事。”道君说到这里,突然放声大笑:“更重要的是演戏。” “演戏?”冯敏瞠目结舌。 “这我本来也想不出。”道君淡淡的说着:“只是我当年就是吃这亏,所以特别敏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烂绳啊!” “所以我一闻,就闻到了这股味道——既温水煮着青蛙,迷惑着璐王,更要迷惑着裴子云。” “让裴子云觉得朝廷还需要他,这样就放松了警惕,到时就是雷霆一击。”说到这里,道君讥讽一笑:“这套几千年都不会改变——天罗地网已布下,只剩图尽匕现了。” 道君敢说,冯敏却不敢问,甚至虽然房间内无人,连听都不敢听,只是沉默了良久,他才问着:“那道君同是道人,为什么参与此事?” 道君听了,先是不说话,只慢慢踱着,良久,声音空洞,带点阴森:“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天命并不长久钟爱一人。” “我当年是错失了,不能顺天命,天命就改了,这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作为失败者,我现在更不能让新人顺这个天命。” “要是给裴子云顺了天命,那岂有我的活路?”道君摇首叹息:“世人以为我们是神仙,飘然出尘,只是我们也得争这一头之地。” 说着,拍了拍冯敏的肩:“要问世上谁最想让裴子云死,或我排不上第一,至少也在前三之列。” 千年苦思,一朝顿悟,再无半点迷惑,世人也许认为这是厚黑,其实是不再矫情,不再迟疑。 就连道君自己,也奇怪,自己所作所为,竟给自己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干干净净。 松云门 隐隐一些人在山林出没,一些鸟惊动,在树上飞起。 “小心点动静。”一个道人训斥,对刚才弄出的动静很是不满。被训斥的道人同样不满:“你我只是联手,并非上下从属,你还想命令我不成?” 平天观道人听着,就有怒意:“我们的任务是勘察一切地形,使最后计划时不出任何意外,你要是还是这样,我立刻上禀,将你模样如实上告,我倒是看看你们玄法道的长辈会怎么样处置你!” 听着这样说,玄法道的道人脸色一冷:“哼” 却也不再多说。 流金岛·码头 流金岛经过了二年建设,这时停泊点早已通,虽谈不上千船齐帆,但同一时间也有二三十条船停泊。 码头上街道铺店堂肆栉比鳞次,已有几分热闹,这时一个男子在船上下来,进了岛上一处客栈。 这客栈门面不大,楼下只摆了四张桌子,楼上就四间客房,一个伙计看见了男子就是迎了上来:“客官,你住店还是?” “我要特别一间,里面要有桃花,李花,梨花才行。” 听到这话,伙计眼神一亮:“客官,请跟我来。” 由于空间不大,楼上客房紧挨,有二个房间已经有客人,正在聚赌,这男子扫看了一眼,见这房间还算干净。 没有多久,客栈掌柜就推门而入,一躬身:“大人!” 皇宫 尹鲁行在走廊,地上青砖光可鉴人,一重重门前都站着太监,及到里面,左右站了八个太监,都目不斜视。 屏风左右,躬身侍立着有品级的太监。 尹鲁上前叩拜,就见启泰帝恰批完一份折子,却没有放下,只是蹙眉沉思,整个殿内安静,只有呼吸的声音。 启泰帝神色凝重,突下定了决心一样,睁开了眼,问着:“韩元武,道门方面安排的怎么样了?” 随着启泰帝问话,一人上前:“陛下,平天观,玄法门是这次愿意听调的主力,都已部属完,一旦发动就可立刻制住松云门,特别是拿下其母和叶苏儿。” “尹鲁,你去了平寿县传旨,平寿县和流金岛安排的怎么样了?”这时皇帝才看向着尹鲁。 尹鲁一欠身说:“陛下,平寿县终是朝廷的郡县,这方面臣只稍示意,就已经安排完了。” “流金岛本是倭寇据点,非是朝廷据点,幸由于人口少,招募人手和流民,我们已经混进了不少人,随时可以动手!” “至于安插在郡主身侧的人,本是我们的人,随时可控制住郡主。” 皇帝听着,面无表情,问:“皇城内部准备了?” 这时是黄公公亲自躬身:“道录司核心人员已借保留种子名义集中到京,一切都已准备完成,只要裴子云一踏入皇城,就立刻紧闭宫门,七千禁军联合道录司及十一个门派,对裴子云绞杀。” 一个道录司的人躬身:“杀了裴子云所逃元神,龙脉二十朝,及道人都布下天罗地网,要是在外面死了,我们的确没有办法,可死在皇城,任凭再大本事都难翻天。” 见着皇帝还在迟疑,尹鲁是文官,就上前一步,庄重的说着:“皇上,根据道录司的记载,以及道君分身的描述,现在裴子云还可制服,一旦成了钢铁之躯,就算是皇城都未必困的住——这一步,就是社稷千秋之功,或千秋之难啊!” “皇上办成这件大事,就算是千秋万代之后,都对龙脉有功。” “至于璐王,随妖族暴露,天意压制越来越大,现在血祭效果都减少了,并不是第一位。” “再说,到时连道君都会在场,不会出纰漏。” 听了这话,皇帝沉思良久,起身行步,许久才回过神,怅怅说着:“想当年,朕困守太子府,几乎穷途末路,仔细想来,所有转机都是裴子云一手给予,真君与朕实有大功。” “朕每每思及,都夜不能寐。” 听着这话,尹鲁脸色涨红,就要说话,却见黄公公暗使个眼神阻止,尹鲁一怔,就听着皇帝透了一口气,说着:“可朕身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大徐的江山社稷,要对的起上天,对的起亿万百姓,对的起列祖列宗。” “朕岂敢以私功而昧大节焉?” “朕意已决,拔掉裴子云这颗钉子!”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宛是惊雷,所有的人都放下心去,一起拜下,说着:“皇上英明。” 太监高光就问:“承顺郡王和长公主如何处置?” 皇帝扫了高光一眼,说着:“朕处置裴子云是不得已,只要承顺郡王和长公主以后乖乖当个臣子,朕岂忍加罪?” “别说是朕的血亲,就是小郡主、叶苏儿、裴母,只要裴子云死了,我都不加罪,还有重重抚恤,就说裴子云战死沙场。” 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喊着:“皇上真的万古不见之仁君。”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有情报上来,黄公公看了,面露喜色:“皇上,好消息,好消息,小郡主和叶苏儿都怀孕了,这样的话,擒住她们,以此威逼裴子云自尽的把握又多了几分,真是天助皇上。” 皇帝也露出几分喜色,吩咐:“那就去办,万万不可大意。” “现在,借着璐王事急,用金牌催促裴子云立刻进京!” “一道不足,就发三道五道,务必使真君面圣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