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宇文垒好奇心顿生,玉贤真人见状顺手将纸条递他手中,淡淡说道:“你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宇文垒接过纸条,就见上面工工整整仅写了六个楷字:杻阳山,法门宗。宇文垒看后不解其意,他满腹疑团看向玉贤真人,说道:“师父,别说明白了,弟子看后反而更糊涂了。” 玉贤真人接过纸条,说道:“看你如此反应,想必是陶掌门并没将这金乌府的来历起原详细告知于你。” 宇文垒奇道:“恩师确实没有告诉弟子,往时我也只是听楚大叔说过明年便是金乌府八百年的建城华诞,莫非这金乌府和法门宗渊源颇深?” 他虽然在重阳观当着师父和几位前辈的面称呼楚庄为四师伯,可在宇文垒心底深处,始终还是觉得叫楚大叔更为亲切,是以在没有重阳观弟子的地方,还是称呼楚庄为“楚大叔”。 玉贤真人将纸条收好,说道:“此时天也不早,越往前去人口越为密集,我们若再上蹿下跳的赶路,不但太过招摇,也显得不雅,为师就带你从空中走吧,在高处交谈也免得被人伺窃!” 说完,他走到一空旷无人处,伸手亮出万骷幡来插在地上,随后掐动决法,只见呼啦啦便从幡中飞出数百具骷髅,漂浮在空中。 玉贤真人见骷髅数量已有足够之多,收起宝幡后随之又换了个手决,同时口里喝声:“疾!”随着他这一声低呼,半空里那挨挨挤挤的骷髅便忽上忽下来回翻飞,一具具有条不紊的自行组合起来。其速度之快将宇文垒的眼睛都看花了,眨眼之间一头庞大有数丈的骨鸟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玉贤真人纵身跃上骨鸟的脊背,站好身形后冲地上懵然呆住的宇文垒喊道:“徒儿,快些上来,我们还要赶路哩!” 宇文垒被玉贤真人出声提醒后方才醒过神来,他应了一声便后退两步,跟着一个助跑翻身跃上骨鸟。 他刚刚站稳脚跟,那骨鸟便迫不及待的扑扇着翅膀,飞翔掠影直冲云霄,随后又朝下一个俯冲,害得宇文垒几欲将心提到嗓子眼要跟着掉下来,他无计可施只能将双脚牢牢钉在骨鸟的脊背上。 玉贤真人哈哈长笑,他意气风发当即一掐指决,那骨鸟便张开巨大的骨翅,卷起一阵狂风朝前直直遨游而去。 宇文垒将心稍稍放下,待他平复情绪后便站起身来极目远眺,朝四面一一望去。他细细察看后发现,这金乌府果然如师父所说,处在一个盆地之中,盆地外围被险峻的群山连绵环绕,一条玉带似的大江横在盆地底部绵延伸向远方,远处在盆地的正中央,正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城池。 玉贤真人一指远处那座城池,冲宇文垒说道:“徒儿,下方正中间依临在乌江旁边的大城便是乌金城。说出来你也许都不信,它便是有法门宗第一任宗主所命名而来。” 玉贤真人一边操纵骨鸟,一边继续说道:“法门宗乃是金乌府上一任的护城教,它所建立的时间据说比这金乌城还要长久,只是后被重阳子一人所击溃,从此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宇文垒颔首说道:“我倒是听二师伯说起过些琐碎往事,现在想想这些修行教派之间的竞争不比那世俗之争缓和多少,说不定反而更为激烈。” 玉贤真人回应道:“自古成王败寇,这道理在哪里都说得通。况且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本就是遵循道生万物,生生不息,旧的去新的来的规律。修行之路亦是如此,大道难寻,更需要独辟蹊径,推陈出新。” 宇文垒虽然心中隐隐不服,可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师父,他只得静静站在一旁,听师父继续说下去。 玉贤真人接着说道:“想那法门宗创派祖师原本是一只修行千年的三足神乌,它得了悟性后化为人形,便久居乌水河畔常年在此布道弘法。人们有感于它的神通,在它的庇荫守护之下纷纷慕名而至,逐渐的聚集起来,这便有了后来的金乌城。 其后,那三足神乌自称为金乌法王,它开基创业广收门徒成立法门宗,自任为第一代宗主,在它之后到法门宗被灭之前已传了十余位宗主。” 这时涛走云飞,波谲风诡,骨鸟一路飞行,往金乌城而去。真要说起来它的速度未必比玉贤真人师徒两人的提纵术快上多少,胜在不需要翻山过河,径直就可从空中越过。 不觉间,金乌府已渐渐看的清楚,尽收于眼底。宇文垒听师父所说猛然想通一事,于是问道:“师父,依您刚才所说之言,莫非在杻阳山里和五师伯交手之人,便是法门宗的余党?” 玉贤真人笑道:“徒儿好悟性,没错,这情报上所显示正是此意。八十余年前,法门宗消失于金乌府,从此杳无音信,没料到却藏身于杻阳山中。 说来也是奇怪,法门宗灭门之耻这么多年都忍了,却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 宇文垒不解师父所言何意,玉贤真人解释道:“徒儿,你想想现在的重阳观人才济济,一人胜似一人,岂是他一个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法门宗所敢招惹的,别的不说,就你那师兄孙志坦和他徒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宇文垒沉吟半晌,决定将数月前重阳观中云鹤童子被杀,以及后来有人暗地潜入孙师兄居住的火神宫,刺杀孙师兄之事悉数告于师父知道。 他本是想,师父毕竟是局外人,再加上江湖阅历丰富,看问题会更加全面,因而想听听他的意见。 可玉贤真人听后却半天并不出声,只是掐住指诀控制骨鸟徐徐降落,宇文垒朝下看去,这才察觉刚才只顾着和师父说话太过专注,没想到金乌城已到了眼前。 玉贤真人将骨鸟降落在城外的一处密林之中,随后便收起神通。虽然天近黄昏,可宇文垒站在树顶朝金乌城看去,仍是忍不住赞叹道:“这金乌城可真够气魄雄伟!” 玉贤真人随后招呼他下来,师徒二人沿着林中小径匆促朝金乌城走去。路上,玉贤真人斟酌着重提刚才的话头道:“徒儿,从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重阳观有人暗中勾结外道,意欲图谋不轨,而这外道就是我们一直提起的法门宗?” 宇文垒点头应允道:“弟子正是此意。其实一开始我恩师让弟子调查此事,我便怀疑观中门人与人勾结,像那云鹤被杀几欲坐实是我观中人所为,至于后来将刺杀我孙师兄的凶手救出观去的人,是不是杀死云鹤的元凶,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我本来怀疑观中叛徒勾结的是玄天,后来想想不可能,那人能力实在太弱还需要他以身犯险将之救出,玄天绝不会派这种人去重阳观自投罗网。 今天你和我二师伯讨论起仙妃宫,我又满脑子想那内奸是不是和仙妃宫里外勾结。 其实不瞒师父您,在您说出那茶寮是万寿宫的隐秘联络处时,有那么一瞬间,弟子认为您就是我观中内奸勾结的外敌呢。不过现在弟子终于想通了,那天刺杀我孙师兄的应该就是法门宗的残渣余孽!” 玉贤真人听后哑然失笑,他一捋青须问道:“徒儿为何如此笃定刺杀你孙师兄的就是法门宗的党羽,而非仙妃宫或万寿宫呢?” 宇文垒胸有成竹道:“理由和玄天一模一样,还是从那人的能力考虑。我亲眼见过他,当时看他躲在假山后六神无主、慌里慌张的样子,便觉得他欠缺一流高手的冷静和缜密。 师父您想,法门宗躲在深山中,不仅时时担心暴露,更有资源短缺,又收不到优质的弟子,时间一长,肯定很多术都失传了,所以只能派些不入流的门人潜入到重阳观去。” 玉贤真人思量片刻,摇头说道:“以我的直觉来看,并不尽然。如果真是如你所说,他们为什么又敢主动攻击你五师伯,刺杀你孙师兄呢?要知道他们二人可绝非泛泛之辈。 还有就是,你那重阳观的内奸也绝非池中之物,他要是也觉得法门宗不足以信赖,他为什么不找更强大的靠山,却单单看上日暮途穷法门宗?” 宇文垒觉得师父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便问道:“师父,依您的推测法门宗依旧不可小瞧了,那我孙师兄和师侄去杻阳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玉贤真人哈哈笑道:“危险?你也太小看你孙师兄了,他们双方一旦相遇,即便你师兄灭不了法门宗,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宇文垒暗道:师父怎么一提到孙师兄,语气就甚是奇怪,可是他们之前也并没见过面,他怎么就对孙师兄如此了解? 他正困惑不解中,路转林边忽现金乌城,二人站在野外放眼看去,宇文垒尽然一下子呆住了。 这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古城!由方石垒砌的城墙依势而建绵延起伏,凭山之峻,据江之险,聚集起山水精华。虽说眼下烟水茫茫荷残芦败,游雁馀声,却依旧赢得十里风光,不知胜过了那安平城几何。 宇文垒啧啧称赞道:“真是好一座城池,我想就算是皇朝的王城也莫不过如此吧。” 玉贤真人闻后,哈哈大笑,说道:“徒儿,忒得没有见识,想这凤翊皇朝本就是自封神之战后便屹立于中洲大陆上的庞大帝国,历代的天子苦心经营了不知几千年之久。 虽说而今皇朝内有忧患缠身,外有强敌环伺,一时落魄潦倒,也岂能是它一个小小的州府城镇就能比得了的。改日为师带你去天子脚下看一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皇家的威严。” 师徒两人一面闲聊一面缓步绕过江堤,走上横亘在乌江之上的大桥,宇文垒忽而开口问道:“咦?师父,方才您说咱们这凤翊皇朝内忧外患,内忧弟子眼下是知道了,那外患又是指什么?” 宇文垒也曾听楚庄稍稍说起过自身所处的这八荒四海上下、寰宇神洲内外的样貌,可楚庄本人也所知甚少,更多还是道听途说,是以对宇文垒讲的粗略简要。可玉贤真人就不同了,他成年累月游历四方,经多识广,所见所闻肯定比楚庄强过数倍不止。 玉贤真人抚须道:“处在咱们北方的疾风皇朝,是实行僭主制的一大军事强国,虽然在三大皇朝里国土最小,可该国不仅民风彪悍,那僭主更是好勇斗很,早就对虚弱的凤翊皇朝虎视眈眈,欲吞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