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璃等待了半天,月灼师父也没为方才的那句话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她以为是自家的师父又开始传经送道了,本想竖起耳朵认真听讲,心中的小本本早就准备好了。 可月灼师父迟迟不语,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场面沉寂了很久。 直到那李檀下了楼,一脸怏怏不悦,还故意从他们四人眼前走过,眼看就要出了云裳阁的门。 李绛总是本能的跟上,差点忘了还有那三人。 师徒二人和苏宴也跟上他的步伐,出了云裳阁,一下入目的就是长安街头的喧闹景象。 云裳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摊位,上面挂着一条白色长条横幅,横幅上用墨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五个大字“馒头包子摊”。 李绛忽然心生一计,朝着那犹犹豫豫的背影喊道:“红璃,你是不是饿啦?我这就买吃的给你.....” 那犹豫的背影去也不是,回也不是,只得站定在原处,仔细听着后方的一举一动。 红璃一听,这位李绛公子居然要给她买东西吃?那敢情好呀。 他不说自己倒没觉得什么,这么一说,肚子一下就有了反应。 红璃拉着李绛朝那馒头摊走去,红璃先闻了味道,又伸手到半空感受馒头和包子们向上漂浮的热气。 在红璃的眼中,这些馒头包子瞬间都有了生命似的,眨巴着那双和她一样的水灵的双眼,朝她喊着: 吃我,吃我。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别着急。”红璃安慰它们道。 李绛对于她的行为很是迷惑,但还是对着摊主说,“馒头五个,包子五个,算下钱。” 摊主是牛大娘,牛大娘一早守在这许久,也没开张,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个大客户。 “好好好,馒头一铜板一个,包子两铜板一个。” 李绛直接拿了一两银子给她。 牛大娘一惊,正四处找钱袋想找钱给他,却听李绛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牛大娘喜出望外,没想到还真是个大客户,于是又往他手里塞了好多馒头包子,差点儿掉在地上。 牛大娘的馒头包子果然分量足,味儿香。 红璃直接从李绛那拿过一个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那汤汁儿呲地老远,包子皮粘在她的上颚上,她用她的小舌一卷,就下来了。 包子内里沾着汤汁的部分吃起来更是又香又软,虽不如外层的有嚼劲,相比,带上汤汁儿的面层沉了些,却满嘴的留香。 “这可是用我自家养的小猪崽肉和自己种的小葱做的肉馅,是不是特别香。”牛大娘一笑,露出了她几颗洁白的牙齿。 “香,特别香。” 红璃这手拿着包子,那手又拿起馒头,啃了一口。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真好吃,和我两年后吃的那馒头味道一样的。” 红璃心满意足,回忆着和月灼师父扮作舞姬那次在褰裳阁门口顺手牵羊拿来的馒头。 “两年后?” 牛大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李绛也是满腹疑问。 月灼和苏宴连忙上前解围,月灼讪讪笑着,“这丫头,一吃东西就爱说胡话。大娘,她这是夸你的做的馒头包子好吃呢~” “红璃,你慢点儿吃,吃完了还有。”李绛见红璃吃的着急,心想着,莫非她好几天没吃过饭了?好心帮他就是为了蹭饭吃? 牛大娘听得乐呵,正笑的忘我,却见另一人来到她的摊子前,直接拿了一锭金子。 “这些我都要了,包起来。” 李檀负着气,瞥了一眼为了吃手忙脚乱的红璃,却不看李绛一眼。 见这副气势汹汹,月灼与苏宴心中暗喜,激将法总算起作用了。 可结果却不以为然,那李檀买了牛大娘摊子上的所有的包子馒头,扛着一大纱布袋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落下。 李绛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三人也悄悄地紧随其后。 牛大娘一下子被人搬空了摊子,惊喜来的太快,还不知如何接受。 她笑盈盈地数着手里的钱两,边数边说道:“你们要是爱吃大娘我做的馒头包子,赶明儿大娘多做一些,明日里我还在这摆摊。” 见许久未有人回应,牛大娘微微皱眉,抬头时,眼前的几人早就不见了。 “诶?人呢——” 三人悄悄地跟在李绛身后,月灼提醒两人先不要声张,静观其变。 那一大纱布袋的包子馒头可是沉得慌,李檀扛着那一大袋子,到了几个行乞之人的面前,将那袋子放下,重重掷于地上。 那些人开心得不得了,纷纷抢夺。 李檀道:“不要抢,还有很多,人人都有。” 却蓦然听见身后一熟悉的脚步声,到了离她不远处便停了下来。李檀扭头欲走,却听身后的人再次开口: “檀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走罢,不该跟着我。” 她终是要面对这个问题,这次选择不再逃避,回答了他。 对于她的回话,李绛一点儿也不意外,仍是一如既往问她:“你不生气了吗?” “生气。” 李檀的声音压得很低。 李绛苦笑道:“为什么?” 终于,李檀释下她心中的盔甲,道出最初的柔情:“李绛,你走罢,你该去追求你的幸福;而我,要去追求我的自由。” 她说的那般隐忍,就连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也要硬生生地不让它流出。 那些人抢着李檀给与的食物,抢到了,吃着满脸幸福。 “你总问我何为情,何为幸?你看看他们——”李绛指了指一旁那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行乞之人。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包子馒头就是情,就是幸。” “那你呢?檀儿?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所以我陪你。” “可你还有自己使命要完成,总不可能一直.....” 李檀垂眸,说话声越来越小。 “可是檀儿,你知道的,那个家根本不需我。二十几年来,我为他们做的也够多了。”李绛振振有词,“我陪你,一起离开那儿。” 李檀愕然。 自己的爹爹确实为了权力在谋划着什么,甚至不顾一切要把她送入宫中。李家上下全都如此,包括李绛的母亲,二十几年来,李绛从来不敢违背自己母亲的意思,一心想着报恩。 可总是让他做些违背道德理法之事,他早就不想昧着良心当傀儡了。 包括让他娶苏家的庶女,也是如此。 于是,他抛开那些世俗杂念,随着李檀四处流浪,甘愿做两匹脱缰的野马,也不愿做马厩里的。 李檀大部分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唯一李绛要娶妻之事,她一听说后,就死心了。 她从没想过,李绛能这么干脆地一路追随,其实是他心中另一股更强烈的意愿。 何为情?何为幸? 长伴就是情,相随就是幸。 何德何能,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