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情?何为幸?你们知道么?”李檀调笑着,取了青花瓷盘上的一颗挂着水珠的鲜红樱桃,塞入怀中美人的嘴里。 甜的很,薄薄的果皮一咬就裂开,胭红的樱桃汁沾满了她的红唇。不知是那花粉磨的胭脂红还是唇上的樱桃红。 美人妩媚地笑着,而李檀眼里的光根本不在她身上,而是瞥向了别处,那位叫李绛的公子身上。 此时李绛正与师徒二人,还有苏宴交谈甚欢。从李绛公子的话语中得知,李檀是个女子。 二人来自平阳,李檀本是个官家小姐,但素日里最不喜爱女红刺绣,日常扮作男装,不过是为了逃避被作为秀女选进宫里。 李檀性子本就奔放,不是个唯唯诺诺,恪守本分的女子。若是进了宫里,根本受不了宫里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所以她逃了,却遇见了她的远房亲戚,就是他,李绛。 虽是李檀她亲爹的堂叔的妹妹的孙子,但也是个收养来的,根本毫无血缘关系。从此,她去哪,他便跟着她,一点自由也没有。 虽然说被这个名义上的兄长管的死死的,但日子久了,李檀也习惯了有李绛在的日子。 女子便是这样,刚开始那会儿对你爱理不睬的,但久而久之却发现,若是有一天,你不在身边,少了对她的关切问候,便浑身不自在。 那日恰巧李绛被他的母亲叫去谈话,说到了婚配的年纪,已经为他择好了良人,便是那平阳县城家世显赫的苏家二小姐。 不知李檀从哪儿得来的这消息,虽说李绛已经对她解释一番,但她还是负气冲冲,换了男装离家出走。 一怒之下,就一路到了长安,而李绛也跟了一路。 李檀小姐脾气大的很,但也不是那娇蛮之人,她的骨子里天生带着男子的傲气,不甘愿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支配之中,包括她所喜欢的。 她喜欢李绛,她是绝对不会开口承认的。而李绛,却早已对她表明他自己的心思。 就在李檀出走前一天晚上,李绛找她表明了心思,不论她做出何种决定,他都会支持她。 所以,李檀走了,迫于家族观念,迫于别人的闲言碎语,迫于爹爹逼她进宫的决定,她走了,离那地方远远的。 可李檀万万没想到的是,李绛会一路相随。 他绝不会跟丢自己的心上人,他的那双眼眸,就是为她而生,少了她,眸中此后黯淡无光。 李檀负了气,说是要去这云裳阁花天酒地一回。她知道,李绛会跟着她,也会默默地容许她这么做。 可李檀恰恰气的就是,他把自己宠上天的这副模样。她倒要看看,他还会忍多久。 她找了美人儿,从李绛的眼中感受到了落寞。小姑娘从来没有这般偷偷窃喜过,如今,也尝了滋味儿。 直到那位红衣女子惊呼了他的名儿—— “你叫李绛?——” 那女子声如银铃,李檀隔着珠帘虽看不清她的模样,但看那身姿轮廓,也是个娇俏可人的。 总比自己可人的多。 李檀轻哼一声,故作不在意,其实心心念念的都在楼下那位朱色襕衫,翩翩风姿上。就算是竖着耳朵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罢了。 李檀拿起青花瓷盘上的最后一粒红樱桃,扔进了嘴里。 香甜的樱桃汁漫唇。 “原来那位公子也是女子。”红璃窃窃自喜。 咦,她为什么说‘也’呢?明明自己叫李檀那会儿还是位男子的说。 红璃纳闷了,难不成,这幻境里发生的事都在暗示着什么? 她是摸不着头脑,可那两大男人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大胆提议要帮他一回。 月灼师父和苏宴两人相视一眼,这默契已经培养的这么融洽了么?不仅是在一致对待外敌上,连一致对外做好事上也意见相同。 红璃小声地拉过两人的衣袖,三人凑近窃窃私语。 “师父,苏宴,你们真的要管这闲事?”红璃一脸不可置信。 “反正也是闲着,做点好事积德。”月灼调笑。 “正是,他们俩是有情之人,现在只要彼此确定了那心意,越过这道鸿沟,便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宴说的明朗,却还是趁两人不注意敛去了眼中的神伤。 既然两人都这样决定了,那么,帮就帮吧。 但是要怎么帮? 月灼开口:“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我的徒儿借你一用。” 他转头又对自家徒儿说道:“璃儿啊,你假意青睐于这位李绛公子,等等看看李檀有什么反应。” 接着他又复添一句,强调了一下:“璃儿,待会可要表现得自然些,这是为师交给你的任务,你务必要妥善完成呐。” ??? 红璃的头上冒出了许多问号。 月灼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平日里,自己与苏宴多说两句话他就会气的牙痒痒,那一股子小气劲儿,现在怎么又这么慷慨大方了? 终是捉摸不透月灼师父的心思。 月灼师父这么说,红璃就只能这么做。她今个儿换了她最爱的朱红色衣裳,加上她那惹人怜爱的颜,看起来和李绛公子十分登对。 至于她为何今日敢穿着女装在云裳阁里晃悠着,也是经过自家师父的同意的。之前她擅自闯进来,受了欺负;可这次,最信赖的两人都在身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还是做自己最好。 红璃晃动着她自己的红纱衣,心情甚是美好。 毕竟,那李绛也长着让那女子垂涎的容貌,和他套套近乎自己也不吃亏。 苏宴早知她会有这种心思,在一旁小心提醒月灼。 “诶?你当这师父的心真大,若是让那个叫李绛的小子钻了空子,你就不怕你的小徒儿以后心思不在你身上了?” 月灼却不紧不慢地答他:“不怕,李绛那小子没这种心思,而我的璃儿对他也没这种心思。” “不过,”月灼顿了顿,故作漫不经心:“比起他,我更担心你。” 苏宴愕然,微微一怔。 月灼也没再说下去,而是破天荒地对他‘友善’一笑。 犹如那鬼魅一般。 苏宴的心怦怦直跳,月灼那小子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狐狸对他也...... 不知该是喜还是悲? “何为情?何为幸?”月灼双目放空,眼中含着千山万水,包括那巍巍青丘。 他这话,像是在问众人,也像在问自己。 李绛思绪万千,这句话,他曾不止一次听李檀在自己的耳边提起过。 懵懂的小狐狸儿自是不知道。 红璃眨巴着那灵动的双眸,眸中永远印着青丘之上,合欢洞中的那一波潋滟,是她专门为自家师父准备的淘米的水缸里的清水。 自家的徒儿这么瞧着他,他也是习以为常。说真的,他倒希望那双眸子能永远这么清澈。 苏宴一言不发,但他的神情凝重,好像有什么心事儿梗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