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的语无伦次,心绪狂涌,激动到颤栗。 尽管适才在大威镖局的众好手里,遥遥听见赵阙说认识他的父亲,谭业当作他亦是觊觎自己的家传《折岳剑经》,便未有轻举妄动,况且谭业也不认为赵阙能从陆韶的手下活下来。 直到赵阙不仅把大威镖局的一众好手,杀的七零八落,甚至隐隐有荫邱城第一高手的陆韶,同样无可避免的成了赵阙的刀下亡魂。 谭业不知为何,心里面忽然觉得赵阙或许真的认识自己的父亲。 随即,冒险留下试探试探。 绝未料到,赵阙说起他是自西塞归来! 谭业瞬间确定,一样是年轻人战力却高的吓人的赵阙,刚才说的是实话,他真的认识自己的父亲谭铄! “您一定认识我爹,是不是?要不然,您肯定不会说‘从西塞归来’这样的话!毕竟,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我爹是去西塞参战了!” 赵阙看着激动不已的谭业,轻声道:“放松些,放松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咱们进诚意镖局内,再谈这事吧。” 的确,镖局前,断臂残腿,委实血腥的很。 王笠搀扶起了王铁庐,“恩人,快请进!” 赵阙拉着目光热火如日的谭业,进了诚意镖局。 许冬荣吐了个痛快,看到赵阙等人进门,简单收拾了下,忙上前又跟在他的身后。 王铁庐眼神灰暗,不久前还热闹的诚意镖局,转瞬冷清,抛开他们迈在石砖路嗒嗒的脚步声,再听不见其他响声,热闹习惯了,乍然如此,王铁庐实在接受不了,加上小儿子死状奇惨,现在还暴尸在诚意镖局门前,三位同经风雨多年的老兄弟,为了钱财,叛逃到陆韶的身边…… 这些事压得王铁庐喘不过气,连活下去的念头都快要没了,从意气风发至六神无主、灰头土脸,不过晃眼之间。 把客迎进客厅,王笠告退。 他要去把小弟的尸首收敛下,边擦着泪水,边嘟嘟囔囔,听不清他呢喃什么,仿佛是小弟年幼时的趣事,又像自怨自艾,埋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加管教,使得小弟胡作非为,终酿成今日的惨祸! 王铁庐依靠木椅,有气无力:“诸位,让你们看笑话了,诚意镖局横遭飞祸,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兄弟,眨眼就投靠向他人,我……我就不招待你们,尽管随意……” 说完,他好不容易撑着木椅的扶手站起来,摇晃走了几步,到赵阙的面前,双膝跪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一句话也没说,困难地挣扎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小儿子的尸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间悲欢各不相同,赵阙只是静静的看着。 况且,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在此大难面前,任何的安慰,皆苍白无力。 回到关于谭业的事上。 他道:“我与你父亲确实有数面之缘,几言几语之交,他曾向我提起过你……” 随即,赵阙将因果缘由徐徐说出。 谭业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陆韶杀孟大凯之时,赵阙获知了他的名字,并且在丝毫不确定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他,看看他是不是那位中年剑客的儿子。 “如果只是名姓相同,我不是你要找的谭业呢?!” 赵阙幽幽叹了口气:“世间纷杂嘈扰,哪能处处如人意呢?” “赵先生,请问我爹而今还在西塞征战吗?”谭业问道。 赵阙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愿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 谭业也不是傻子,见赵阙这副模样,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顿时张着嘴,无语泪先流。 良久。 “赵先生,我爹的尸骨在哪?” “应该埋葬在风沙河州的依耐城外东十里处。” 谭业长叹出声,爹爹听闻寒山王朝倾国之力进攻西塞,旋即匆匆告别,奔赴西塞参战…… “赵先生,谢谢您,离开荫邱城后,我会去依耐城祭拜爹爹,他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谭业突觉口干舌燥,喝干旁边茶几上的凉茶。 “我此行原是到青石城保护谢葵,只是风云际会,青石城局势瞬息万变,谢葵让陈悲璨安全的护送出城,不知去了何方,只得收拾了行囊无功而返,却不曾想遇见了大敌,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便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把我家传的《折岳剑经》到处宣扬,虽然我杀了他们,但是消息已然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谱,好像《折岳剑经》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武学似的。 途径荫邱城,又不知大威镖局的总镖头陆韶从何处知道了这事,派出镖局里的好手,四处找寻我,听闻他是小隐下境的武夫,自知不是陆韶的对手,只能四处躲避,以待他们出现了缺口,赶紧离开此地。 之后,我在躲藏的客栈里,忽然听闻,谭业已经成了大威镖局的座上宾,百般好奇之下,我杀了一位新加入大威镖局的好手,乔装混了进去,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接下来,就是赵先生见的这样子了。 孟大凯假冒我,想拿假的《折岳剑经》骗取陆韶的金银,然后逃之夭夭,那王铁庐的小儿子,和孟大凯是一丘之貉,他贪恋陆韶三夫人的美貌,且两人相熟已久,一拍即合,一块去大威镖局,各取所需……再之后,事情败露,两人全都中了陆韶的瓮中捉鳖的计策!孟大凯借着大威镖局的人被王铁庐的小儿子吸引,抛弃同伴,亡命逃跑,最终还是被陆韶亲自杀了。” 谭业深深吸了口气。 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朝赵阙作揖道:“赵先生,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这就走了。” 赵阙目的便是为了代替那位中年剑客,看他儿子一眼,既然心愿已了,赵阙让钟逾明拿出一张五百两的大夏宝钞,硬塞进谭业的手里。 “这是路费,南扬州到风沙河州,路途遥远,一路多加小心。” 谭业百加推辞这大夏宝钞。 “收下吧,我跟你爹曾是战友,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你只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爹在天之灵,也会倍加欣慰。” 谭业只好收下了这张在他眼里,无异于天文数字的宝钞,再度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诚意镖局咱们该怎么办?”李鸢子询问道。 赵阙叹了口气:“陆韶我杀了,剩下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诚意镖局自己处理了。” 亦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回转了诚意镖局,下手清理门前的尸体。 王笠抱着自己亲弟弟,坐在院子的石椅,泪流不止,低声问着一遍又一遍,疼不疼? 王铁庐呆呆坐在旁边,注视着不成样子的小儿子。 “王总镖头,我们走了。”赵阙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王铁庐哦了声,抬头仰视了赵阙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着小儿子的尸首。 经此一劫,诚意镖局,算是彻底败落了。 大威镖局苦心积虑想要吞并诚意镖局,亦是落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门前的血水渗进了地面石缝。 “赵兄!” 听见王笠喊他,赵阙扭头问道:“王兄还有何事?” 王笠强震精神,说道:“赵兄一身是血,这样子出去也不是个事,咱俩的身材相差不大,请赵兄随我来,换身衣着再走吧。” 赵阙点点头,随着王笠去了他的卧室。 路上,王笠噗通给赵阙跪下。 赵阙连忙搀扶。 “赵兄,您是我们诚意镖局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您,我和我爹,一定被陆韶给杀了!” 王笠一意给赵阙叩首,拉也拉不住。 赵阙多用了些力气,强行把他搀扶起来,并说道:“相遇就是缘,陆韶作恶多端,他死了,对荫邱城亦是好结果。” 王笠叹息接着叹息,进了卧室,找出做好之后一直舍不得穿的玄色锦袍,赵阙脱下让鲜血浸透的衣着,换上玄色锦袍,挺合身。 “诚意镖局欠赵兄一顿酒席,稍待几日,我父子两人缓过神,为小弟办完葬礼,再请赵兄一醉方休。” 赵阙干脆答应下来。 随即不再拖延,带三人离开了镖局。 谁能想,今日接连发生的事,超乎赵阙的意料,使他应接不暇。 走出诚意镖局所在的街道,他重整心绪,朝许冬荣问道:“许姑娘,还请前面带路,在下既然比武招亲胜了姑娘,当敢作敢当,先见一见尊父,再带许姑娘赶路。” 李鸢子吃惊的看着他,她以为赵阙答应许冬荣见她的父亲,仅是缓兵之计,莫非他还动真格的? 许冬荣羞涩一笑,也不多言,前面引路。 她并没再去集市,而是领着赵阙等人来到了一条小巷。 “赵公子,这是我们租住的小院子,住的急,还未收拾妥当,希望公子不要嫌弃。”许冬荣使了个万福,脸红心跳的说道。 赵阙笑说:“许姑娘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在下当然不会嫌弃,另外,许姑娘不要再一口一个公子,喊我名字便可。” “那么,公子也不要一口一个许姑娘了,你可以叫我冬荣。”许冬荣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的与蚊子一般。 推开门。 许姓老者坐在院中的长凳上,笑看着赵阙。 “在下赵阙,拜见老先生了。” “不必多礼了,冬荣去烧菜吧,我跟赵公子说几句话。” “是,爹爹。” 许姓老者让三人进了屋,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你绝不是寻常人,稍后,趁着冬荣烧菜期间,我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