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河以内不到五十里,为楚国王都。可以说这条河,就是王都的护城河。 展眼望去,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仍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 如今,王城内景物虽未变,但却充斥着说不出来的肃穆。 大殿之中,已无文武百官,穿着白色棉袍的皇帝就榻在龙椅之上。 黑红色的龙袍及那座紫金冠就静静地放在一旁。他那冷冽的眸子中透着疲态,但仍如深夜的大海。 只是已经分不清是深邃还是无神了。 “陛下,老夫已经尽力了。” 出声的是位乞丐穿着的老者,腰间还悬挂着一葫芦酒壶,外皮满是污垢。 “咳咳……大势已去,朕只是想不通为什么陈国那样的衰弱小国会在短短的十几年间变得如此。” “朕恨呐!” 一切的愤怒和不甘积聚在胸口,皇帝的怒音在大殿内回荡,传到外面有几分像是龙啸。 要知道他也是位止境的人王,可如今还未手刃外敌,却要先死在病床上。 “窃国运,改国号,非人力所能及。那位天策上将,当真是修的逆天之力。” 老乞丐叹了一声,浑浊的眼眸难掩怒火。这冲天的杀气,很难想象是一位似年过半百的老人所发出的。 “老夫不会放过他的,当初那把刀被祁先生封在了王都龙脉之下,这次李广突然领兵攻打,怕也是目的在此。” 说完,那老乞丐偷偷偏头,见楚王没什么反应,便暗自松了口气。 “我已经用奇门之术把刀转移,阵眼也用了那女子代替。” “那便好,那便好……对了,阿辛呢?”皇帝唐武道。 老乞丐闻言一顿,继而道:“妣辛将军还有别的事要做……” *** 凄冷的月下,听不见一丝风声,只有河岸旁的火堆在噼里啪啦的发着声响。 总是有人要去营寨外围巡逻的,不然等楚军偷袭,到家门口了才被发现。要真有那个将领这么不灵光,诛九族都算轻的。 “喂,你听听,咱旁边的树林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啊?” 一个伍长心里有些发寒,颤声道。 “你别疑神疑鬼的,咱不知道被多少大曦英魂护佑着,什么邪祟能敌的过那些阴兵烈魂?” 出声的是位黑胡子大汉,火红色的棉甲难掩他一身精壮的肌肉。 武学也分多种,那位黑胡子大汉修习的就是横练一派,气血如虹,神鬼莫近。 他们二人虽然都是二流水平,但要真打起来,黑胡子大汉足以碾压另一人。 横练练到极处,除了能壮大自身气血以外,还能骨若精钢,皮若甲胄,抵挡一些钝器甚至锐器伤害。 “许是我精神太紧张了。” 那人闻言松了口气,现在虽然神神鬼鬼的传言不少,但还是很难遇到的。 也就是他们身处战场,自己难免犯嘀咕。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二者旁边的树林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 不,应该是一群东西在快速接近。 就在这时那黑胡子大汉眉头一挑,一个圆形物体被抛了出来,朝着二人这边滚动。 等走进了一看,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不好,快走!” 这时树林里蹿出数十道阴影,二人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头,下意识的要逃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群眼睛冒着红光,发出野兽般低吼的怪物,伸出利爪朝着二人的后心挠去。 事已至此,黑胡子大汉只好挥拳应战。 源源不断的气力从丹田处涌向全身,顿时大汉的棉甲被极速鼓胀的肌肉撑破。 大量的气血凝聚在皮肤表面,烫红如烙铁一般。 “撼山拳!”大汉咆哮一声,一下打出十成力的数拳。 黑胡子大汉知道避其锋芒,所以见那怪物招式没有套路,便锤向它们的手腕处。 拳拳到肉的对轰过后,黑胡子大汉发现那完全是钢筋铁骨,比他这个二流横练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招下来,黑胡子大汉便被抓的血肉模糊,胸骨塌陷。 他喷了一口鲜血,没想到那群怪物变得更加亢奋,攻势更加凌厉。 “啊!” 一声惨叫传来,随行的另一人已经被打掉了半边儿头颅,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怪物们疯狂啃食,他剩下半边脸上的眼球瞪得很大,死不瞑目。 黑胡子还来不及伤感,胸口便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生前的最后一眼,就是那扑杀来的狰狞怪物。 *** 大营内留着昏黄的灯光,此起彼伏的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响起。 “少将军,袁指挥使来了。”来一人进帐,禀报道。 “知道了。” 王为安作为十二岁从军,第三年就开始行军杀敌。 不仅自身有着超强的武学天赋,还有个被封为镇北王的老爹手握重兵,少将军的头衔他可真当之无愧。 吁—— 袁恭翻身下马,两队的飞鱼服锦衣卫待命在旁。 王为安纵使在年少气盛,也不敢在自己老师面前有失礼数,接到情报便立刻到外面迎接。 “老师。”王为安瞥了一眼袁恭,心有些虚。 “不是说了,这次不需要你来。你倒好,学会违背军令了,陛下那边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袁恭国字脸,眉宇间透露着正气,说话也不像是个武夫,倒像个儒生。 “啊……这……” “我这不是关心李将军嘛,再说了,大丈夫从军杀敌,我觉得……没错……” 王为安今刚满十五,因为习武的缘故看上去可能要偏大一些。 不过在怎么说,也是个少年心性。 “行了,等回朝的时候你自己解释吧。今日我也不是来寻你的。” “那是?可是在楚国的探子又传出什么新情报了?” 二人回了营帐,袁恭看向挂在墙上的战局图有些愁眉不展。 “战局已定,只是楚王那边好像有风家的影子,我怕李将军吃亏啊。” “风家?那个奇门世家?” “对的,风后虽死,但余党犹存。” 王为安作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代表,自然不是先遣部队。 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少说还有半天才能到达楚国王都与飞将军李广汇合。 “来时我见营外一木笼,那里面的是?”袁恭把地图卷了起来,背负着手走到帐外,眺望着天边的明月。 “我在追赶李将军的路上遇见了不少与大部队失散或者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员。”王为安道。 “那他是?” “逃兵。” 袁恭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得意弟子,叹了口气道:“为安,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和正与邪。” “我知道,可他在年轻又如何?在不认命又如何?他就算不参战,不去当炮灰,他也会死。我也很年轻,但我是军中的少将军,有些事我必须做。” “他未得军令,意欲出逃就是错。” 袁恭张了张口也不能反驳什么,留下一句话后,摇头离去。 “妖魔最忠实的将士会烧毁一切罪恶,但仁慈的智者会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 “战士的归宿是战场,而不是同伴的鬼头刀。” 王为安怔了怔,折身去了一处不起眼的小营帐。 等待交接的外围巡逻兵在林子里小解,天边的蓝月也被乌云遮掩住,不透一丝光亮。 在这乌漆嘛黑的野外,本身就存在着许多的未知。 “今晚的月亮是蓝色的,诶对了,东子他们怎么还没过来交班?” 一阵凉风吹过,冻得那人抖了抖身子。 “喂,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见自己的同伴瞪大了眼睛望着身后,他也不由得回头。 只见自己身后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十双冒着血光的眼睛。 几声惨叫响彻夜空,那两人几乎在一瞬间被灭,那群刀枪不入的怪物蜂拥般进入军队内部。 一时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尸体。 王为安的部队本就是不如李广的先遣部队。 他们大多都是安全后方的城墙护卫队,和那群整天刀口舔血的悍卒不同。 除了少数几队的巡逻兵,其他的还都在睡梦中,转眼就成了那群嗜血怪物的盘中餐。 王为安从炮灰营走出,随手丢了一串钥匙给了那位牛姓男子。继而凝出一身的气血,冲杀向混乱的最深处。 可就算王为安武学天赋在高,也无非才有十年的功力,堪堪达到了二流。 与那个横练大汉还差的很远。 王为安从未见过这等怪物,双臂前伸不会弯曲,腿脚绷直只会起跳。 明明空门大开,破绽百出,但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这些怪物的弹跳速度,不比一些怀有轻功法门的武者差。 “妖魔撒野都撒到军营里了,找死!”王为安蕴了一口气,他曾在一寺庙修禅,得到一炼体法门,名为罗汉劲。 此功法虽然算不得高明,但练至大成也可钝器难伤,对一切锐器也有抵挡作用。 王为安的杀意到了顶点,携着发出音爆的刚猛拳劲与那怪物对轰了一下,硬功瞬间破除,右拳鲜血淋漓。 袁恭连毙了五六头妖魔后,便急忙越到了王为安身边,一拳便把王为安面前的妖魔轰的四分五裂。 “这怪物杀不死,想要绝了后患只能如此。” 袁恭说话间眼眸瞥见了王为安的伤口,大股大股的黑血涌出。 “有毒。”说罢,袁恭便快速的在王为安身上点了几下,血是止住了。 “老师,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王为安察觉到自己的内力被袁恭封住了,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屠戮。 这些士兵普遍达不到三流,那里敌的过这些能吊锤二流武者的怪物。 “奇门异术,练尸。” 袁恭在战场里穿梭,叫了几名锦衣卫护着受伤的王为安。 如果不是他们提前收到情报,光是这一波,就能让王为安及其部下将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