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愁丝几度夜难消,苍苍白发浮梦扰。朝雨行暮歌,孤鸾对镜舞。 但知前人未尽事,不闻生死百年间。悠悠千古恨,谁人可堪了? …… …… 时辰未到,偌大的白石广场已是汇聚了大多弟子,少男少女,三三两两结伴拉伙,左一处,右一处,窃声私语,热闹一时。 四座讲堂的弟子相聚在一起,彼此之间虽相识之日甚短,可大多年纪相仿,相互寒暄几句便熟络了起来。 要说此间最奇特之处,便在于隶属毓之瑶教导的弟子们,皆会时不时的四顾一番,眼神犀利的像是正在捕猎的天隼,一寸寸地扫过每张脸,像是生怕漏过自己的猎物,待看清目标并未出现时,便会接着与身旁之人继续谈笑。 这般举动自然吸引了相距不远的其他讲堂弟子的注意,不明缘由的他们对此生了些许疑惑,当即开口向北区弟子询问缘由,待了解详情后,不由得大惊。 ———— “阕师兄,小弟昨夜修炼如流,猛进不滞,颇有感悟,四肢百窍俱似升华。师兄乃大族骄子,想必更胜我等良多啊。” 依然是那个圆脸少年,依旧奴颜媚骨的拍着阕弘宇的马屁,这次更加不堪入耳,连“您”这等字眼都搬上了台面。先不说他们的年纪相当,入门时候相差不大,那圆脸少年还高出阕弘宇半头有余,此等姿态属实叫闻者生厌。 确弘宇倒也听得很是受用,毕竟谁人都喜爱听美言,何况是他这等少不更事的年岁。 阕弘宇先是轻描淡写的扫了眼四周,神气倒不像旁人那么多样。他又如何不晓得这些人在议论着什么,无非就是那个一夜之间红透天的“小师弟”了,这点消息他家太叔祖早已在今晨传音与他,猛一得知此人竟是那举世无双的体质时,说不惊羡那是假的,可向来自矜自持自贵的他很快便强迫自己平复了心态。 因为他还听到了一个别人不知的消息。 “天弃之体?” 从今晨到此刻,他不断在心中劝慰自己,那人连剑都握不住,日后也铁定行不得那剑仙之路! 更何况剑阁的道从不在于这些无所用之的外物,若说剑阁子弟皆为剑,那么高坐云端的那些大人物便只看中握在他们手中的这些剑——杀人有多快!” 只不过当问起对方的身份时,自家太叔祖却是三缄其口,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是压根不屑提及其身份。 既然不说,那么他便也无需在意。 阕弘宇的眼睛眯得狭长,遮住了几抹本就不起眼的异色。 不知是嘲讽,还是惋惜,亦或是傲然,确是复杂的很。 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连一旁接连献媚的师弟都忽略而过。 异体又如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修不得大道,任你是天仙下凡也只能泯然泱泱凡俗。 再观他背后有着家族和那位即将成为绝顶强者的太叔祖支持,能被剑阁收入门下也足以证明其天赋亦是艳艳之辈,他日登临高位必不在话下。 如此倒也并不像旁人那么吃惊,只是略惋惜于这么好的体质却偏偏与寂胎之症共存于同一人身上,倘若他是这么个体质,太叔祖怕是舍了老脸也要求剑主大人收他为关门弟子。 联想至此,满身贵气和形似鬼魅的两个身影,便也自然而然的被阕弘宇拉入眼中。 “哼!皆是混子。” 回想起昨日与二人很不称心的见面,阕弘宇心底顿时生出一丝恼意,也不知是不是还掺杂的些许其他情绪。 “阕师兄?”圆脸少年见阕弘宇久不出声,眼帘微垂着木愣发呆,便开口唤道。 阕弘宇闻音回过神来,凝视了他一会,接着合意地冲他笑了笑。 那个有些呆傻的少年见状却是“读懂”了意思。 冲着圆脸少年笑道:“汤师弟,师兄这是在夸你前途无量呢。” 汤显祖闻说又惊又喜地看着阕弘宇,瞧对方眼神间并无否认之色,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了。 阕弘宇伸手搭在了前者的肩膀的上,轻轻拍了拍,顺坡而下道:“听汤师弟所言,怕是至少行了五个周天,一夜间便能做到这样,放在咱们这些人中也是那佼佼者,想来师弟日后定是大才。” 余者闻言再度看向汤显祖的目光中多少有些讶异,心想这厮倒是了得,竟能一夜间运转五个周天,难怪今日见他神气十足,面泛莹光。 初学者想要运转小周天,可不单单是贯通几条经脉,将后天精气于中、下丹田间循环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还须感知本命精气的存在,再用其为引,摸索体内的关键窍穴和大脉,打通之后在二者间架起桥梁,最后边炼体边吐息,将天地元气引入体内持续熬炼精气,日以继夜方可练出一道先天真元。 好在他们皆有剑主赐予的圣元傍身,前面繁琐几步可以省去。即便如此,能在第一夜便运行五个小周天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说是大才倒也不为过。 …… “姑姑,他们聊的好热闹啊,九成是过了很多遍小周天缘故。嗯!能跟这么多奇才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剑阁真真是个好地方。” 一道在人听来,集欢喜、满意、赞叹再加之有点二了吧唧等多种感受于一齐的声音,在白石广场的西北角粗重响起。 话音落下,一阵咻咻声在绿荫下笔直划落,撕破了几只正趴在大杨柳上的知了,奋力叫.春的心情。 两根翠绿细长柳叶,抛去了往日的柔嫩,似凌厉的飞刀般,精准的插在了正坐在树下发着感慨的壮汉头顶。 “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姑姑!叫旁人听来还以为你是我大侄子呢,本小姐风华正茂,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等蠢头蠢脑,长得比我爹还老的侄子。” 紧接着一道如翠鸟鸣歌的女子声在“壮汉”上方响起,听上去很不满于“壮汉”口中的称呼。 一抹黏糊糊的红,顺着柳叶尖部的叶脉渗出,“壮汉”感到头上湿凉飕飕的便随手摸去,打掉叶子的同时也蹭红了手心。 壮汉呆呆地看着掌心的血迹,神色无所变化,像是习以为常了。 随手将之抹在腿上,他抬头看向靠坐枝干上的少女,憨声问道:“你是秋姑,咱俩还是朋友,我叫你姑姑没错呀。” 又听到这两个字眼,秋姑银牙紧阖,娇小的五官都快拧在了一起,恨不得下去一脚踢死这个憨货,对着汉子恶狠狠道:“你难道不能直接叫我全名吗?” 哪知对方竟是连连摇头,说道:“我娘常说,对待朋友就应该用最亲切的称呼,这样才能体现出感情,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秋姑闻言登时愣然,心中连叹杜家这个千年大族,传到这代怎么生出如此“实在”的后人。 这树下之人正是这期弟子中,三位异体的阳雷之体——杜千仞。当然,并没算上小书来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异路货色。 杜千仞早在娘胎时便觉醒了血脉,也正因觉醒的太早,胎气大动,上魂移位,胎光弱而幽精盛,致使他从诞生起性情便有些呆傻。殊不知他娘对他说的话实则是为了让他日后借此寻到一好姑娘,不至于让杜家断了香火。 秋姑此刻也属实无奈,心知以对方的头脑说再多也是无用功,于是摆手说道:“算了,叫就叫吧,老娘自当听不见便是。” 见状,杜千仞痴痴傻笑,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说道:“姑姑,那咱们也去跟他们热闹热闹吧。” 秋姑用柔软厚实的马尾为枕,慵懒的将头倚在身后的树干上,伸了个曼妙的懒腰,然后扫了眼远方青翠古道上姗姗走来的两个人影,轻轻说道:“跟一群四腿蛤蟆貌似也没什么可说的,好在……” “这里面蹦哒出个金蟾来,就是不知还能蹦哒多久。” 杜千仞认真地盯着对方那张玲珑面容,眼中有着诸多不解,心想什么蛤蟆金蟾的,剑阁还有这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