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道有四府,分别是:舒州府,真襄府,真豪府,大名府。 其中除了舒州府临近天心湖,拥有一片较为广阔的耕地外,剩余三府都是茫茫的草原。后三府都只有一座府首之城,其余地方都是实行游牧的生活制度。 先前许云深进入的那座挂着“舒州府”牌子的城池,便是舒州府的府首之城。 而统治极北道的定王孟演,并没有居住在府首,而是选择将府邸落在了最北方的大名府。 许云深作为钦差,是必须要到定王孟演那边述职,然后再由定王的人陪同,开始巡游极北道的。 也就是说,许云深要穿越一整个极北道,到了最北边。接着跟着定王的人再往回走…… 想想这样来回折腾的费劲程度,许云深都有些牙酸。 难怪当初圣旨上给出的期限是一个月。 这菜的味道……怎么有点不对啊。许云深被嘴中的红焖土豆鸡块拉回了现实,微微皱眉。 他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盘中餐,炖的微微酥软的土豆块,和着染上了酱油颜色的鸡块,同时还有一些青椒红椒点缀。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作为一个老饕,许云深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这个鸡块的口感和咀嚼时散发的肉香,有些不对。 他扒拉扒拉,翻出了更多的鸡块,把其他辅菜压在底下。 许云深仔细一看,其中一个“鸡块”的上面还带着小爪子! “秋水,你闻一闻,这到底是什么肉。”许云深有些气恼,让一旁只吃素菜的段秋水帮个忙。 段秋水应声,微微闭眸,靠近了那盘菜。 她平常是会控制自己的天赋,使其灵敏度下降,有需求之时才会使用——不然就太累了。 只见她突然脸色一变,捏着鼻子扭开头。 “公子,这肉,又有鸡的味道,又有老鼠的味道。” 许云深一拍桌子,直接喝到:“小二,过来!” 本来他们因为身处外地,不敢贪图便宜,还找了看起来略微高档的一家酒楼。 未曾想会店家会无良地把老鼠肉混着鸡块来卖。 小二听闻有人喊他,立马停下了手下擦拭桌子的举动。他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快步走近道:“客官,有何事?” “你们这鸡块里面怎么还掺着老鼠肉卖的!”许云深斜眼看他,指着桌上的两道荤菜之一。 小二脸色一变,拉下了笑容,道:“客官您可不能胡说,哪来的老鼠肉。” “你看这个不是?上面还有小爪子呢。” “这是小鸡,嫩鸡。” 许云深轻嗤一声:“我又不是没见过小鸡,哪有这样的爪子。你们是不是仗着店大,想要欺负我这个外来的?” “客官您是外地的?唉!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舒州府的特产鸡,定王吃了都叫好!”小二换上了滑稽的笑容,促狭道。 “接着唬!这就是老鼠肉。” 小二后退一步,转头朝柜台那边喊:“掌柜的,有人砸场子!” 柜台边打着盹的掌柜突然惊醒,一拍柜台,上面的散钱被震地弹了两下:“谁敢在我明月楼撒野,不知道这里是许家罩着的吗!” 许云深冷笑一声,他还真不怕什么许家。 扯大旗这种事,他可做得可熟练了。真有靠山还是只是借个名头,他一眼就能认出。 那个掌柜的虽然气盛,但是对上许云深的锐利眼神,还是稍稍别开了视线,说明有些心虚。还有诸多迹象尽皆表明,这个酒楼只是结识了许家的一位高层,然后就说是受许家庇佑。 毕竟这种事,太多了。 许云深笑了下,道:“我找事?怎么不说你们这酒楼店大欺客,卖假货。幸好我没什么洁癖,不然现在已经发作了!你别扯什么许家,许家什么情况我最清楚。” 不就是扯大旗么,我也会。 那掌柜听他这么说,突然一愣,小心翼翼问:“阁下贵姓……?” “许。”许云深又换上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坐了下来。 掌柜的手一抖,心中琢磨着什么时候许家又多了一位公子,还身着便服来自己的酒楼吃饭了。 他差点要抬手打小二,以此谢罪。 但是觉得事出蹊跷,拉小二过来问了问,在得知这二人其实是外地人之后,不由气歪了鼻子。 掌柜指着许云深道:“好啊你个外地佬,竟然敢哄你老子!来人啊,有恶客来明月楼碰瓷了!” 酒楼内正在吃饭的早已注意着这边,而楼外过路的行人,一听他的吆喝,也纷纷驻足观看。 门口围了些人,有些人还挤了进来。 掌柜硬生生挤出几滴泪,道:“诸位乡亲父老评评理,这两个外地佬,上来点了一桌菜,然后就说菜有问题,要我赔偿。我明月楼承蒙许家的恩惠,开了这么多年,有可能会做出这等自砸招牌的事情么?” “这掌柜的是个好人,昨天还给乞丐泔水吃。” “那可了不得。” “他还说是许家罩着的?” “是啊。” 出于各种情绪的影响,各种群众站在了掌柜一边。 眼看形势大好,对他极有利,掌柜不由耀武扬威地对许云深说道:“看到没,如果你现在和我道歉,像明月楼的名誉道歉,我还可原谅你。不然……” 许云深冷笑一声。 段秋水开始翻起了包裹,抽出了一把长剑。 “救命啊,说理不成要动手了!”掌柜地看另一位“黑衣人”从黑色的包裹里拿出长剑,顿时惊叫道。 “岂有此理,胆敢当街行凶,我去报官。” “兄台等我,我也要去向府衙告状。” “等等我。” “我也是。” 不一会,门口的人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留下来帮助掌柜。 酒楼目睹全程内的客人,早已偷偷跟随人潮溜了出去,算是逃单。而偌大的酒楼里,只剩下一个掌柜和那个小二,面对着许云深二人。 掌柜拍拍小二的肩膀,恨恨地看了眼空着的大厅,然后深沉道:“还是你记着我的恩情,这事一了我就给你加薪。” “不是,掌柜,我只是腿软走不动路了……”小二的腿不停地打着颤,掌柜一拍,他顿时坐到了地上。 许云深有些意外:怎么这里的人如此胆小的。 段秋水也疑惑地看了眼手中的剑,以为自己其实拔出了一把神器,具有非凡的用处。 “好汉饶命啊,你想要什么样的赔偿,我们都可以赔给你。”掌柜服软地极其快,在那作揖求饶。 许云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道:“怎么,我们还没动手,人就跑得干干净净,而且你们还怕的这么狠?” “好汉有所不知,这年头日子难过,任谁都是为自己考虑。先前我喊两嗓子,他们看看热闹还可以,如果真要动手,让他们担风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现在的人都活得像泥鳅,像老鹰。又滑,又不见到利益不出手。” 掌柜苦笑一声:“至于为什么我们如此贪生怕死,实在是和平日子过久了,吵架我还在手。”他偷偷看了眼段秋水,“但要是和好汉动手,是万万不敢的。更别说前几个月,有一名外来者因为口角之争,杀了对方全家。就在我们斜对面……我们也是受到了惊吓,才会如此。” 怎么动不动就杀全家。许云深嘴角扯了扯,那不知名的外来者也是,杨市也是。 不过这二人也没做什么大恶,不至于伤及性命,段秋水只是想抽剑吓唬一下的,没想到效果如此拔群。 许云深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你差人重新,认真做一遍菜即可。这菜,要钱不?” “不要不要。”掌柜大喜。 本来许云深是想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喜剧。 暴力威胁,真是一个永恒的说服人的手段。 哒哒,哒哒,哒哒。 门外有靴子碰撞地面产生的声音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迅速放下武器投降,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称为呈堂证供。放开人质!我们还可宽大处理!”外面的声音喊得义正言辞,字正腔圆,但是许云深却没看到一个人影,不知道藏在何处。 许云深好奇地走出门,探头找声源。 见有几名身着黑红服装的捕快,蹲在离门口几米远的小摊后面。 就这几名捕快,如果遇到罪犯,能够什么用的?许云深好笑地摇摇头。 不过没想到先前离去的人,还真要去报官的。 想到这,许云深朗声道:“捕快兄弟们,是一场误会,已经没事了!” 为首的捕头站了起来,定了定神,问: “没事了?” 许云深点点头。 “好,兄弟们收工,喝酒去。” ??? 不确认一下的么,只听“嫌疑犯”的片面之词,就结束了?许云深满是疑惑。 掌柜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好汉你也看到了,这个报官也没什么用。几个月前那名外来人屠杀那家人的时候,这些捕快就在十几米外,连声都不敢吭。” 掌柜自觉许云深的凶性并不重,于是他在许云深身边就放松了许多,但是还是对段秋水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他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丝毫不提先前的事,只是说:“已经让厨子继续做了,好汉你放心,这回的菜绝对正宗。” 许云深笑笑没回。 等菜上来后,许云深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两筷子,就与段秋水出门离去。 他们走后,掌柜眼神一冷,对小二道:“你先跟着,看他们的去处。然后去找那位大人,约一个时间,我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