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动风倦,天上雪蛛转眼消失不见,一片雪落下,一个倩影向众人款款而来。 “千丝天花连人心,落英丛中觅无情。” 清冷的声调,优雅的身段,每走一步,总能摇落无数的风情,然后那双动人的眼睛里,始终都保持着让人难以形容的清澈。 仿佛她不食人间烟火,人间烟火因为她的存在,而百般寂寞。 她是雪珠,也是雨娘。 雨娘开口道:“聊得好像很开心?话说多了,人是会变臭的。” 雨娘轻轻立起一根手指,那手指上闪过一抹雪光,寒气逼人。 不知量立时就收了声,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的缝起来,无数回的教训告诉他,打不过的时候,就得表现得规矩点,不然吃苦的永远是自己,她动起手来,下手的轻重,完全看心情的好坏,至于他能不能抗得住,活不活得下来,雨娘从不关心。 言敬秋见到雨娘的第一眼,那双木讷的脸上,首次焕发出了神彩。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那行动困难的舌头,努力地正在调整自己的位置,他拼命地想让自己说话变得正常一些:“好久不见。” 雨娘轻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言敬秋却从那轻轻的一眼中,仿佛看到了无限的故事,有心满足,也有臆想连连。 雨娘独道:“人是我杀的,你还有什么罗嗦话,可当着我的面说。” 言敬秋脸不红,极其羞赧地说道:“经常动武对身体不好。” 雨娘淡眉一皱:“就这一句?没有其它说的了?” 言敬秋道:“没了。” 雨娘显得有些无聊:“那我们走吧。” 她一人迈出去,凭风远走。 不知量见雨娘走远,才走到言敬秋的身边道:“你什么时候能用这种语气,跟我好好说两上句话,我是不是得算是祖上积德。” 言敬秋望着雨娘消失的方向:“少增。。。恶果,必有。。。善缘。” 不知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你知道你跟师父有什么不同吗?” 方敬秋依然望着远方,仿佛完全没有理会不知量。 不知量气道:“你师父是死,你是还在喘气而已,真是狗改不了吃。。。” 他话还没有说完,凭空一个充满杀意的声音响起:“嗯!?” 顿数万针雪丝一起对准了不知量了。 好在不知量变口变得极快:“真是狗改不了痴心,徒惹雨娘娘烦心!” 不知量好像替雨娘一万个不值一样,一甩衣袖,就带着祁天和姚婧妍去追雨娘了。 言敬秋一人浮在空中,一直望着雨娘消失的方向,他在想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久远到记忆一片模糊,下一次见面是什么?将来,还是永远,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都是期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的真言慎铁还没有发作,他还能说话,说得十分流利顺畅,然而当时的他,只是偷偷看了几眼,生生熬不出一个字来,这一次是他与她之间对话字数最多的一次。 下一次,一定再说多一点,言敬秋越想越开心。 追赶了很久,不知量一行人都没有找见雨娘的身影。 祁天没有看着芳铃儿,难免有些担心了起来,焦急地问道:“芳铃儿呢?” 不知量指着前面,虽然前面什么都没有:“芳铃儿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轻衣楼主,都被雨娘带着了。” 祁天看着眼前一片茫然的云海:“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量轻轻笑了一声:“年轻人,我教你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小窍门,那就是永远不要问雨娘她要去哪儿。相信我,记住这句,对于让自己活着这件事,绝对大有益处。” 姚婧妍忍不住说道:“你好像很怕她?” 不知量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怕,是敬,尊重,崇敬,年轻人想事情就是这么肤浅。” 感知到自己头上那几根蛛丝慢慢退去之后,他才终于有了一个喘气的机会,雨娘给他漫长的人生中,带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刺激,惊险,还有随时随地的杀机。 脚下千山万水,眼前云烟浩渺。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风越来越大了,空气中腥味也越来越重了。 远远地已经能看一片碧蓝色的水域,以及数十条接天连地的龙卷风,在不停地扭动着粗壮的腰身。 姚婧妍望着眼前一幕,吃惊地说道:“这就是海?” 不知量道:“这是海,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海,这海有一个特别的名字,泅海。” 姚婧妍惊呼出声:“就是那个传闻中关押着海外妖族的泅海?” 不知量问道:“是谁告诉你海外关押着妖族?” 姚婧妍理所当然地回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啊?” 不知量道:“那关押了这么多年的妖族,你有没有新眼见过。” 姚婧妍道:“它们被着着,怎么可以看得到。。。” 突然姚婧妍像是咬了舌头一样,停下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这一段话,也是书上常说的,本来这种太过于玄幻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更多的联想,书上说得多了,她也就信,今天她才知道这看似合情合理的故事背后,却有着一个天大的徒弟。 不知量道:“做我的徒弟,首先你得有一定得有常识,那就是天下的书,有五成都是错的,唯有这样,你才能从书读来那些别人不愿意告诉你的故事。” “这泅海要远远不止你说的那些妖族故事,那么简单,我再送你一个问题,可容你慢慢思量,这泅海摆在这里,到时是用来关押海外妖族,还是用来关押我们这些人的?” 不知量简单的一个问题,直接在姚婧妍的脑子里轰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仿佛这天下最大的秘密已经向她展行出冰山一角,一个世界的真相,对谁来说,都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 祁天因为担心芳铃儿的安危,一直神情颓丧,对他两人的对话也不是很上心,独自一人坐在一边想事情。 不知量转向祁天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因为海里可有你的大解脱。” 祁天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不知量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条件吗?我会治好芳邻儿,但是在她治愈期间,你不能见她,你能做得到吗?” 祁天点了点头,眼里很是不舍。 不知量叹了口气:“男人啊,明明一切都在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的,还偏偏要出来骗人,你骗骗自己就行,何苦拿来骗我?” 祁天道:“现在我连芳铃儿在哪儿都不知道,去哪里见她?” 不知量道:“我给你算过命了,在接下的日子里,你会无比思念她,然后发疯地找她,可能最终你会在某个地方就找到了她,然后就向我苦苦哀求,最终我心一软,就答应了,至于你我的约定,不过是笑话一场。” 祁天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会好好等她回来。” 不知量笑了笑:“万一她回不来了呢?” 祁天如同身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定住不动了。 不知量立刻闪身到了祁天的身边,一手覆在了祁天头顶,灵光开始不停地闪动。 不知量道:“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莫过于男人的承诺,再毒的誓言,也是早发夕改,很久以前,我就不信这一套了,所以为了保险,我只能封存了你的记忆,只要记不起来,就不会去找,哪怕是以后对面见着了,也都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这才叫万无一失。” 祁天的眼睛慢慢向上翻去,最终闭了起来。 他的脑中有关于芳铃儿的过去一幕幕开始疯狂地向后倒飞出去,所有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所以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虽然姚婧妍跟祁天也算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了解,但她还是不忍看着一个人的记忆就这样被封存了起来。 姚婧妍开口说道:“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只是为了以防那个万一?” 不知量道:“智者行事,往往万分之一的意外,就是一个天大的变故,这个习惯你没有,所以你才被抓来当徒弟,不是吗?” 他收回手,祁天就像是坐着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面色沉静,再也看不见一丝对芳铃儿焦愁。 不知量向姚婧妍说道:“看看下面的海,你觉得哪一片海最漂亮?” 姚婧妍本来还在内心煎熬,不知道不知量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姚婧妍望着脚下的海面,就像是一片幽蓝的地狱深牢,总是让人脚底生凉,海的尽头,静如一面蓝色的镜子,在与海岸相接的地方,却是怒涛惊天。 一动一静之间,她没有多想,指向了那最高的浪。 不知量确认一遍:“选好了?不改了?” 姚婧妍试探性地点了点头,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不知量接下来要干嘛。 只见不知量手一提,就将沉睡的祁天拎了起来,然后朝着那最高的浪头,将祁天甩了出去。 姚婧妍吓得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她没有想到那片海居然是自己帮祁天选的墓地。 不知量鬼魅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记住今天,记住祁天,记住这是你和师父一起动手,杀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