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神色不变,道:“爷,都是按例来的,去年直郡王他们开府,也是如此……” 毓庆宫这里,即便不打发人送行,过后也送了乔迁礼。 这是人情往来。 太子不痛快道:“那不一样!老大他们本就是封了爵的,当时是多留在宫里半年可是九阿哥与十阿哥此时出宫,就是故意给孤没脸!”; 九阿哥还罢了,任性的混账东西,讲不通道理;十阿哥却不该如此,摆出与九阿哥同进退的姿态。 既是不将毓庆宫放在眼中,那自己这边还走什么礼?! 落到外人眼中,好像自己没有脾气似的。 太子妃无奈,只能道:“爷今年二十六,九阿哥跟十阿哥才十七,长兄幼弟,哪里是好置气的时候?” 还有皇上在。 这兄弟之间起了摩擦,含煳过去就是,非要掰扯清楚,让皇上怎么看? 太子黑着脸道:“搬家且不说,提前将福晋送出去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听了这话,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眼高,要是没有人在耳边下蛆,不会计较到女眷上。 她就道:“九福晋现在是重身,忌冲撞,搬家杂乱,肯定要避一避的。” 不往娘家避,往哪里避? 虽说有伯嫂在外头,可是年岁相仿的,过去做客不碍,却不适合留宿。 太子妃就道:“宜妃母都没有挑剔,那就是九福晋行事还在规矩之内。” 太子压根没想到此处。 他怔了怔,轻哼道:“本就不该胡闹!倒像是给孤扣黑锅似的,要是外头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孤容不得兄弟。” 太子妃垂下眼道:“规矩人家,谁敢拿皇家的事情嚼舌?至于那些包衣在爷跟前挑拨,多是记了仇的,可是爷心里也晓得,年初清理内务府,是令出于上,九阿哥只是内务府总管,还没有权利直接清退宫妃亲族人口……” 太子陷入沉思。 早先没有留意,现在想想,上半年的不寻常连起来看,就让人犯嘀咕。 实在是清理内务府的时机,就在处置索额图跟佟国维之后。 索额图还罢了,因为早年“党争”的缘故,汗阿玛早有不满。 可是佟国维那里,却是汗阿玛素来尊崇的亲舅舅。 这两家,还有后妃戚属。 两家都责罚了,三个后族,只有钮祜禄家没有处置。 这是钮祜禄家没有挑出错来? 赫舍里家反而是有罪的?! 那样的话,此消彼长,自己跟老十之间。 太子心下一颤,看着太子妃,很想要问一句,她是不是早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答案显而易见。 太子有些羞恼,起身道:“随你吧!” 说罢,他甩袖而去。 太子妃的脸也耷拉下来,她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撷芳殿所在。 李格格就住在撷芳殿。 就这么个愚蠢的女人,就能说动太子怠慢兄弟。 太子妃没有将李格格当回事,可也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太子生出敬意来。 木。 乾清宫前,梁九功得了消息出来,看着九阿哥有些意外,道:“九爷安,是不是小的们传错话了?您怎么不是要请见,而是要见奴才?” 九阿哥点头道:“没错,就是直接要见谙达!爷那乱糟糟的,还没归整完呢,等过两天归整完了,再来给汗阿玛汇报,今儿是暖房的小菜下来了,给汗阿玛添个小菜,跟谙达打声招呼就行了……”, 说着,他从何玉柱手中接了小提篮,将上头的布揭开,给梁九功看道:“瞧瞧这小白菜嫩生生的,小萝卜缨子也好,味道不比春天的时候差……现在天燥,吃点小菜正好也败火” 梁九功看着新奇,道:“这小水萝卜不可惜么,底下都结水萝卜了?” 原来萝卜缨子是一体的,下面还带着半寸长的粉色小萝卜。 九阿哥道:“不浪费,这是间苗出来的,正经的还留着呢!等到长成了,爷再送来,到时候也给谙达留份。” 梁九功: 九爷送礼是水平越来越高了,也越来越节俭。 连正经苗儿都不是。 他心里吐槽,面上却道:“那奴才就等着九爷的水萝卜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的暖房,带了得意道:“不单单水萝卜,黄瓜也开花了,说快也快,还有不少香菜呢,等到冬天喝羊肉汤,比干香菜味道好” 梁九功听他说的热闹,也凑趣道:“九爷孝顺,皇上肯定欢喜。” 别的皇子阿哥一年送一回礼,万寿节礼。 九阿哥这做派,是打算的要常送的。 这也合了“礼轻情意重”那一句了,皇帝会开心的。 果不其然,三十多年的主仆不是白做的。 等到康熙见完当天翻了牌子的官员,等着早膳时,梁九功就将小提篮拿上来了。 就是寻常的柳编小提篮,上面覆着一块洗得有些褪色的蓝布。 康熙挑眉道:“这是什么?” 梁九功道:“九爷敬的鲜菜。” 至于败火那句,他就咽下没提。 康熙失笑道:“这是过家家呢。” “嘴里嫌弃着,他却是凑上前,仔细看了两眼,看着鲜灵灵的,若有所思,道:这都霜降了,御花园的树叶是不是也落得差不多了?” 梁九功道:“不剩什么了,前几日大风都刮的差不多了。” 康熙轻哼道:“这是又叫人折腾暖房了?没有出息,整日里就想着这些口腹之欲。” 不过这样鲜嫩的小菜,直接炒了可惜了,他就吩咐梁九功道:“叫御膳房添一份薄饼,卷菜吃。” 梁九功应了,提了小菜篮传话去了…… 木。 北官房,皇子府,宁安堂。 舒舒抱了抱小花,摸了摸如意,吩咐榛子道:“回头将顺心也带过来,跟如意认识认识,以后熟了,就有小伙伴了。” 正好前头就是花园,都是空地,可以给小狗撒欢。 榛子应了。 伯夫人摸了摸她身上的纳绸衣裳,道:“这两天还好,你想要熘达就熘达一下,过两日冷了,你头午就别出来,嫌闷了我过去陪你说话,你想要过来,也是下午过来”, 舒舒算了下距离,道:“这总共就百十来步,还能累到了,吹到了?” 伯夫人却坚持,道:“听我的,我留在这边,是照顾你的,不是要你照顾,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回家住了……” 舒舒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听话,道:“听话,我最乖了,哪里有不听话的时候?” 她想着伯夫人的年纪,还有自己的额涅,就将“更年期”三涸字记下了。 虽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后世各种资讯看着也叫人担心。 不单单脾气燥,一不小心还容易抑郁。 额涅那边还好,丈夫、儿子都在,还有个要操心的小七,一刻不得闲,也没有时间悲春伤秋;阿牟这里,被自己央磨过来了,可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些。 她记得同仁堂的“六味地黄丸”是滋阴补肾的,还有个“知柏地黄丸”滋阴降燥,“逍遥丸”疏肝健脾。 这三样,应该是对症的。 不知道乐家的方子改良好了没有。 她打算回头跟九阿哥说一声,让九阿哥去问问。 到时候要是能做出成药就好了。 长辈们舒坦些,她也少操心几分。 陪了伯夫人待了一上午,娘俩一起用了午饭,舒舒才回主院。 她想了想,吩咐核桃道:“请兆佳格格过来吧。” 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又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也不忍心真当一个物件似的圈着不理睬。 虽说做不到贤惠大度,将九阿哥分出去,可是抬抬手让对方日子过的宽松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小椿在旁低声道:“福晋也不能太宽和,奴婢看着,兆佳格格不是个聪明的,该约束还是当约束,也要防着蹬鼻子上脸。” 舒舒点点头,心里有数。 她没有“钓鱼执法”的意思,也不会将人捧杀后再处置。 没有必要。 还是希望能找个平衡。 少一时,兆佳格格跟着核桃过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极为老实的模样。 舒舒见了,心情很是复杂。 她之前见康熙的时候,就是差不多的情景。 “奴才请福晋主子安。” 兆佳格格规规矩矩地行礼,说话都带了颤音。 看来,王格格的事不仅吓到她,还吓得不轻。 舒舒吩咐小椿道:“给格格搬凳子。” 小椿应着,搬了个圆凳过来。 兆佳氏不敢回绝,也不敢坐实,只虚坐着,跟鹌鹑似的,脖颈都微垂着。 舒舒还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即便相貌寻常,可也带了几分鲜活水灵,这才一年半的功夫,那份鲜活水灵就所剩无几了。 这也是人家的女儿。 她口气和缓了几分,道:“平日里,你爱什么消遣,看书,做针线,还是做什么?” 兆佳氏以为等着的是训诫,没想到竟是闲话家常似的。 她很是意外,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舒舒的脸色。 见舒舒和和气气的,并无见恼的意思,她心中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没个一定,有时候看闲书,有时候做个针线。”, 舒舒看了眼她身上,半新不旧的纳绸袍子,领口掐了三道边,中间也收了腰,看着都精巧。 她就道:“喜欢做针线?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样子?” 兆佳格格起身,战战兢兢道:“奴才闲着没事,瞎琢磨的。” 舒舒赞道:“挺好的,显身段,看着瘦。” 兆佳格格不胖,就是身量高,有些大骨架。 兆佳格格手足无措起来。 舒舒斟酌着,说道:“好人也不能老闲着,那不是憋坏了,回头我拨个铺子给你,你自己琢磨琢磨,看到时候是做绸缎庄,还是做成衣铺子,做的好了,我给你分红”, 兆佳氏怔然,看着舒舒说不出话来。 舒舒看着她道:“我想着,娘娘挑了你们出来,应该还算你们的好运道,要不然做了寻常宫女,二十五岁出宫,这青春也耽搁了。” 兆佳格格觉得福晋的每一句话都记下了,可是却云山雾罩的,一句也没有听懂。 舒舒却晓得点到而止的道理,没有再多哕嗦了,只示意小椿将自己的首饰册子递给她,道:“这是我平日里的消遣” 兆佳格格双手接了,小心翻开着,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