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本还担心九阿哥挑嘴的,结果见他老老实实地下筷子,也没有说别的,还是解释了一句。 “秋天本就燥,鹿肉容易上火。” 这是解释为什么没有叫人杀鹿烤鹿肉。 九阿哥随口道:“嗯,嗯,回头让何玉柱给四哥找一包杏仁茶备着,那个败火。” 四阿哥:“……” 这会儿功夫,白嬷嬷已经到了。 兄弟两个听说是太后打发人来,都有些懵,对视一眼,都站起身来。 “给两位阿哥爷请安……” 白嬷嬷恭敬行礼。 四阿哥摆手道:“嬷嬷请吧,可是皇祖母有事吩咐?” 白嬷嬷指了指身后太监提着的膳盒,笑着回道:“方才用膳之前,娘娘想起两位阿哥爷,怕两位阿哥爷没人照顾,饮食糊弄,就指了两道菜,打发奴才送过来。” 九阿哥这里没有女眷,四阿哥那边一个格格也算不得正经女眷,白嬷嬷这样的说辞也说得过去。 四阿哥有板有眼的,道:“谢皇祖母赐菜。” 九阿哥则是有些纳闷道:“这还没过节呢,皇祖母怎么想起我们来?” 他还想要问一句,是单给他们送了,还是给其他皇子也送了。 要是都送的话…… 是不是例菜不合口的缘故? 人心肉长的,九阿哥心里,太后这个皇祖母,这几年也是极亲近的长辈。 白嬷嬷自然不好提有人说兄弟两个叽歪之事,笑着说道:“娘娘吃着小菜,想到九福晋了。” 九阿哥听了,立时信了,与有荣焉,笑道:“哈哈,原来是想孙媳妇了,我们府的小菜,那还真是没的说……” 四阿哥眼睛眨了眨,猜到了大概缘故。 这是有人去太后跟前嚼舌头去了? 他心中生出闷气来。 宫里的风气素来如此,恨不得人人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拿着各种消息去讨好主子。 九阿哥大方,跟白嬷嬷也素来相熟。 一年到头,白嬷嬷代表太后往贝勒府都要走个两、三回。 眼见着白嬷嬷送了菜要走,他就吩咐何玉柱道:“辛苦嬷嬷走一遭,代爷送送嬷嬷。” 何玉柱应了,送了白嬷嬷出去,塞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 白嬷嬷晓得九阿哥夫妇手阔绰,直接收了。 等她回到太后帐子时,太后刚撂下碗。 虽说翁牛特郡王孝敬了一只鹿羔子,但是今日并没有宰杀。 太后的膳桌上还是例菜与小菜。 她吃了半碗就撂下筷子。 眼见着白嬷嬷回来,太后关切道:“小哥俩怎么样了?四阿哥也是,当哥哥的,也不晓得让着弟弟……” 白嬷嬷笑道:“四爷在九爷的帐子呢,奴才过去时,膳桌也摆好了,兄弟两个也瞧不出拌过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奴才还专门问了一嘴,这阵子四爷不放心九爷的饮食,一日两餐都是在九爷的帐子里用的,瞧这样子今儿这顿也不例外。” 太后听了点头,道:“四阿哥这才是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也不记仇,手足兄弟本该如此。” 虽说住在后宫,可宁寿宫下有管领人口,首领太监,各种妇差,消息并不闭塞。 太后晓得这几年势头不大好。 随着皇子们封爵当差,兄弟之间好与不好也都显露出来。 比如太子与大阿哥关系不和,众所周知…… 太子不待见三阿哥…… 九阿哥与八阿哥翻脸…… 太子不待见十四阿哥…… 五阿哥与八阿哥翻脸…… 三阿哥与八阿哥不和……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关系疏远…… 宫里本没有秘密,内务府包衣又是皇家家奴,自然都看得真真切切。 太后身份在这里,连儿子辈的事情都不掺和,更不要说孙子辈。 不过她看得明白,这些关系变得复杂的皇子,关系是好是赖的,都跟权力有些干系,只有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傻孩子,真性情,不牵扯到权力之争。 太后不好明着拉架,心里还是有偏向。 如今一场纷争消弭,太后也就放下此事…… 能传到太后跟前的消息,自然也能传到其他人跟前。 九阿哥的帐子中。 九阿哥与四阿哥已经吃到一半。 受舒舒的影响,九阿哥比较喜欢孜然的味道。 今天的羊肉选得又是小羔羊,切得薄,吃着也嫩。 九阿哥吃了好几筷子。 四阿哥看在眼中,有些庆幸。 幸好太后赏了菜,否则这一桌的素菜,九阿哥估计就是茶泡饭糊弄。 九阿哥没有那么挑剔,除了孜然羊肉,一道豆腐皮卷豆芽粉丝跟八宝菠菜,他也吃了几口。 等他吃的差不多,发现四阿哥吃掉了半盘子麻仁鸡蛋,嘴角直抽抽。 “怪甜的,您不嫌齁得慌?” 四阿哥白了他一眼,道:“皇祖母赏的……” 九阿哥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 还是爱吃甜口的,否则吃不惯的人,筷子下的不会这样勤。 也不怕坏了牙。 等四阿哥也吃完,一盘麻仁鸡蛋不剩什么了。 四阿哥也觉得嘴里腻的慌,叫苏培盛倒了浓茶解腻。 这边何玉柱带人撤膳桌,大阿哥就跟十三阿哥过来了。 原来,这兄弟两个也得了四阿哥与九阿哥“吵架”的消息。 两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就见到四阿哥与九阿哥还是如常模样。 兄弟本在消食,见他们来了,也都有些纳闷。 大阿哥打量二人两眼,直爽道:“怎么回事儿?既是好好的,外头怎么说你们吵架?” 十三阿哥没有吱声,心中有些不安。 实在是吵架的时间太过巧合,就在翁牛特郡王送鹿羔后。 方才来的路上,十三阿哥已经反省过来了。 他晓得自己错了。 翁牛特郡王这样分派鹿羔,并不十分妥当,他自己也晓得这个道理,才会羞愧不安。 自己不该帮着翁牛特郡王说话的。 翁牛特郡王这样的分派方式,将几位成年皇子分了三等,太子跟大阿哥一等,四阿哥与九阿哥一等,自己一等。 如此分配,没有得罪大阿哥,还显示跟自己亲近,可是对四阿哥与九阿哥算是失礼。 还有这营地中,皇子不止五位,小皇子也是皇子。 翁牛特郡王要是想周全,就该一个不落都想到。 只是他才十四,半大孩子,又没有父兄教导,行事还是带了小家子气。 四阿哥蹙眉,看了九阿哥一眼,才道:“没有吵架,就是我啰嗦了几句差事,将九阿哥说烦了。” 九阿哥有些心虚。 他想到了方才的两盘菜,后知后觉,明白惊动太后的原因了。 眼见着四阿哥将事情都揽到身上,九阿哥忙道:“没有没有,不赖四哥……” 说到这里,他也晓得不好提翁牛特郡王,正好见十三阿哥绷着脸挺严肃的样子,就指了指十三阿哥。 “是四哥见十三弟每日骑射,让我跟十三弟学学,趁着不冷不热,将骑射也捡起来,也能强身健体,好好的嫌我弱做什么?我不高兴听这个,就摔了帘子……” 近朱则赤。 跟舒舒做了几年夫妻,九阿哥眼下扯谎,也不是都在脸上挂着。 他学着舒舒的样子,眼神不避不闪的,看着也理直气壮,听起来就跟真的似的。 不扯谎怎么办? 又不能实话实说。 是他忘了行在驻地,人多眼杂,想起了小时候,才心头火起,总不能真让四阿哥担了不是。 大阿哥没想到他会扯谎,以为真是如此,觉得四阿哥做的对。 要不是担心九阿哥没有人照顾,一不小心又是小灾大病的,四阿哥也不会过来陪着用膳。 大阿哥就对九阿哥道:“若是你好好的,谁乐意说你?瞧瞧你这回出来,不舒坦了几回?” 九阿哥扯了谎,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那是今年天气不对劲,我这眼下不好好的?” 大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当哥哥的,说你两句,你就不能老实听着?偏说一句,顶一句?” 九阿哥闭上了嘴巴。 哼! 自己也是哥哥,以后自己盯着下头小的,挑出不是来,也说训就训。 十三阿哥却是听出来,四阿哥也好,九阿哥也好,两人说辞不一,可是都将责任敛在自己头上。 真相只有一个。 两种说辞,还是不贴边的…… 那就都不是真相。 真是因为那鹿羔子?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热热乎乎的。 九阿哥的说辞,将这次兄弟口舌说成了哥哥关爱弟弟。 这是给大阿哥跟十三阿哥听的,也是给外头谣传此事的人听的。 也是给汗阿玛听的…… 大阿哥当着两个小的面没有说四阿哥什么,只挑九阿哥的不是;等到出去的时候,却叫了四阿哥,叮嘱道:“你是好心,可老九本是顺毛驴,被他福晋惯的,这几年越发孩子气,往后再说他,你也掂量着来,省得好心落不下好,还吃一肚子气……” 四阿哥点头道:“嗯,晓得了。” 早年在上书房的时候,兄弟之间恼了好的,都是寻常事。 如今都大了,动静都在旁人眼中,就容易小事闹成大事。 四阿哥觉得,往后言语行事,还是当更谨慎才是。 大阿哥过来看了一回兄弟,就回自己的帐子去了。 十三阿哥却犹豫着,落后了一步,望向四阿哥,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