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十二阿哥说不出什么,三阿哥酸溜溜地走了。 回了南书房,他就忍不住跟七阿哥、八阿哥抱怨道:“只埋头干活还不行,得学着哄人,瞧九阿哥将汗阿玛哄的,大哥都没叫去接驾呢,单叫了九阿哥。” 七阿哥看着手中的折子,充耳未闻。 往返折腾六十里,有什么好的,这眼见着就是五月,日头正足,怕是九阿哥自己都不乐意要这体面。 八阿哥接话,却没有顺着三阿哥的话,而是道:“许是汗阿玛晓得九弟那里清闲的缘故。” 真要让他们接驾,那今天的差事怕是完不成了。 只是……圣驾今天下午到回驻畅春园,他们这次入宫轮值也要告一段落。 九阿哥隔三差五往御前送孝敬,大家也都晓得大概。 三阿哥坐在那里,想着要不要效仿一二。 可是怎么学呢? 家里的膳食方子多是承自宫中,至于董鄂家那边的,也多是大家都晓得的满洲食方。 其他的孝敬呢? 小气了拿不出手,贵重的他也拿不出。 扣俸禄三年连着三年的,还有好几年拿不到俸。 三阿哥看着折子,不觉得入值南书房好了,跟八阿哥道:“能者多劳,这话也不大对,照这样说,不能者倒是更享福。” 八阿哥笑了笑,没有接话,让他像五阿哥那样“享福”,他不乐意。 他们才二十来岁,不想着建功立业,难道真要混吃等死,那也太没出息了…… * 内务府衙门。 三阿哥前脚才走,后脚额尔赫就来了。 “十二爷,九爷吩咐奴才接您去通州……” 原来九阿哥出京走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去通州应该不单单是接驾。 真要打算让他接驾的话,不会圣驾都到了通州了才打发消息过来。 按照汗阿玛早先行事,都是离京还有好几天呢,就点出接驾的人选。 既是有可能跟羊毛织厂相干,那就要带上十二阿哥。 那边的一摊子,除了织工、染工、机工等人手是九阿哥写信给曹寅“借调”的之外,其他都是十二阿哥带着高衍中盯着。 高衍中不用叫了,就在随扈的内务府后勤人手中。 十二阿哥这个,可以在御前露露脸了。 眼见着就是大婚的人了,也不能老躲在后头。 因此,九阿哥就吩咐额尔赫折返,过来接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没有问其他,放下手头的公文,就跟额尔赫出来了。 额尔赫已经在侍卫处报备,侍卫处又出来一什侍卫,扈从十二阿哥出京。 十二阿哥担心九阿哥有急事,带人疾行。 九阿哥叫车夫放缓了速度,等着十二阿哥他们。 因此,离通州码头,还有五、六里的地方,他就被追上了。 到了运河行宫所在,九阿哥下了马车。 十二阿哥也翻身下马。 九阿哥就嘱咐道:“要是汗阿玛问起羊毛织厂,你就多回两句。” 十二阿哥看着他,有些懵懂道:“回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就是那些每日生产羊毛呢料子多少匹,耗费羊毛材料多少斤之类的。” 十二阿哥道:“那都是九哥算出来的,您自己回。”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就说怎么选址,用内务府下的官田几何,离运河距离多少里什么的。” 十二阿哥道:“前期筹备,不是多赖高郎中么?” 九阿哥侧目,冷哼道:“那你就没有付出辛苦了?从内务府择人手,各种调派,不都是你跟着?” 十二阿哥垂下眼,老实道:“就是听九哥吩咐罢了,不过分内之事。” 九阿哥头疼。 这个弟弟不会抢功,自己的功劳也不晓得显摆显摆,大傻子。 看来自己得长个教训,不能叫老太太带孩子,性子太绵了,也没有野心跟魄力。 说话的功夫,两人进了行宫门口,叫人通传。 少一时,十三阿哥出来,道:“九哥,十二哥,汗阿玛传呢。” 九阿哥小声道:“你们去羊毛厂了?” 十三阿哥点头,赞道:“去了,昨天下午去的,看着比江宁的羊绒呢场还气派。” 九阿哥摆手道:“气派不顶用,那边的质量更好。” 屋子里,康熙、太子跟四阿哥都在。 父子几个都坐着,旁边还站着两人,一人是高衍中,一人就是停职留用的织染局库使金依尧。 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进来,先是一轮请安。 康熙坐在大案后,案上放着几样东西。 他招呼九阿哥上前,道:“你瞧瞧这几样……” 九阿哥上前看来,一双细羊毛的线织的袜子,一顶羊毛呢的瓜皮帽,还有一双呢子面白底官靴。 他看了一遍,望向康熙,道:“汗阿玛,这几样有什么不对么?” 这都是他之前吩咐这边的人试着做的。 康熙道:“怎么想着叫人做这些?” 按照九阿哥之前递上来的规划书,这边主要是出料子的,没有这样细碎。 九阿哥听了,就道:“实在是羊毛清洗油脂那一道工序成本太贵,做出的羊毛呢料子,又赶不上羊绒的好,卖不上太高价格,中间的利润不大高,儿子就想着除了做衣裳料子之外,还能做什么,就想这些细碎的了,除了这些小物件,还有地毯跟炕毯两样,如此就算衣服料子三、五年推广不开,也没有关系,先主要经营这些物件,这织厂也就不用内务府再贴钱,早些自给自足。” 羊毛呢比不得皮毛衣裳保暖,在北方只能春秋穿。 可是春秋的时候,寻常夹棉衣裳就行了。 专门穿这种料子的,得找有钱的。 可在有钱人眼中,这手感略粗糙硬板的羊毛呢,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优点,还不如羊绒呢跟西洋料子。 康熙听了,对太子道:“外头都说九阿哥惫懒,多有质疑之处,朕也不催他勤快,只重他这份经济之才,他接手内务府三年,内库增加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太子听了讶然,早上随着圣驾看过羊毛厂,他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 听到这银子的数量,就只有佩服了。 早先看着九阿哥像玩闹似的,东一杆子、西一锤子的,没想到积沙成丘,开源了这么多。 太子就恳切道:“九阿哥有偏才,汗阿玛知人善任,儿臣多有不足。” 康熙心情大好,道:“旁人养儿盼愚钝,朕养儿子,却只想个个成才。” 优秀的成才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可欣喜的;像九阿哥这样比兄弟们差一些的,也成才了,他很是欣慰。 太子跟着笑着。 他晓得皇父的意思,独木难成林。 皇子们都成才,以后他也不会少了使唤的人手。 可是成才后的皇子阿哥,还甘心为辅佐么? 都是皇父的儿子,他们是距离储位最近的人。 只要自己有个不是,丢了储位,他们就都有机会问鼎大宝。 九阿哥在旁听着,见康熙没有再说其他,有些着急,道:“汗阿玛,其实儿子就是瞎捉摸,然后动动嘴巴,织厂从无到有,小三年的功夫,都是十二阿哥跟高衍中盯着筹建使用,往返通州没有十回,也有七八回;到了年后正式开工这几个月,就是金依尧这个内行盯着了,听说吃住都在这里,当差很是用心。” 康熙听了,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低眉顺眼地站着,很是安静。 康熙就问十二阿哥道:“听你九哥的意思,这织厂顺利筹建,还有你的辛苦在里头?” 十二阿哥如实回道:“就是跑腿罢了,庶务多是高郎中盯着的。” 康熙望向九阿哥道:“你之前提过内务府设管院大臣,那叫十二阿哥管了什么,差事做的如何?” 九阿哥想了想,道:“营造司、庆丰司与本堂衙门这里都是十二阿哥管着,汗阿玛您也晓得儿子懒散没有耐心,本堂衙门这里的日常庶务,从去年开始,就多是十二阿哥盯着了。”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还站着回话,十三阿哥就不好回到座位,也在边上站了。 他去年没有离开上书房前,老去内务府衙门蹭饭,倒是晓得此事。 太子跟四阿哥则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都望向十二阿哥。 九阿哥既能放心将庶务交给十二阿哥打理,还打理了一年多,没有纰漏,很是难得。 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弟弟,比想象中的能干。 十二阿哥被几人看着,浑身紧绷绷的。 他低头看着地面,恨不得地上开个口子,直接钻进去躲起来。 太子跟四阿哥又望向九阿哥。 太子想得是,果然是富贵闲人的做派,不是恋权的,如此也好,即便看着碍眼,也不用防备太多。 四阿哥则是蹙眉。 “管院大臣”? 能够想到这个,就不会只有十二阿哥一人。 内务府下头大大小小几十个衙门,十二阿哥管了三处,其他的也要安排管院大臣的话,十个、八个打不住。 这差事都分派出去,那九阿哥做什么? 倒是惯会偷懒的。 四阿哥不满九阿哥的不上进,可也觉得这一步走得对。 内务府已经不是早先的内务府。 接二连三的戚属人家跟包衣世家被发落,皇父对内三旗生了防范之心。 九阿哥这个时候,将权力分割,也算是歪打正着…… * 泪奔,眼见着要跌出前十五了,叩头求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