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笑语欢声。 这是看到舒舒过来了,三个孩子都围了上来,亲近的不行。 小孩子都健忘。 经过舒舒这几日的陪伴,如今三个孩子都忘了先头被父母丢下之事,又变成爱粘额涅的乖宝宝。 “额涅,额涅……” 尼固珠也不玩风车了,过来抱着舒舒的腿。 丰生跟阿克丹也都凑过来,抬头看着舒舒。 舒舒只有两只手,三个孩子也拉不过来,就直接过去扶了伯夫人。 “这沸反盈天的,一个顶十个闹腾……” 舒舒道。 伯夫人笑道:“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是满府撒欢。” 从小就透出机灵来,行事跟小大人似的,倒是晓得丰生跟阿克丹的性子随谁。 剩下一个尼固珠,不只相貌肖父,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也跟九阿哥如出一辙。 因舒舒身子重,伯夫人怕她累到,招呼着大家进了屋子。 院子里安静下来。 隔壁,八贝勒府西跨院。 八福晋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本是嘴角含笑,也渐渐扯平下来。 这时,院子门口有了动静,是富察氏来了。 她身后还带着十来个小丫头,都是从包衣人家中择选出来的,刚留头的小丫头。 这是上回安郡王福晋说了给八福晋选人后,她得了八阿哥的应允,从包衣人口中择选出来。 没有挑太小的,太小的不会服侍人;也没有挑年岁大的,省得年岁大的心大。 “福晋安……” 富察氏进了院子,看着坐着的八福晋,规规矩矩行蹲礼请安。 八福晋看着她。 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富察氏就跟尺子量的似的,从没有短过规矩。 这是个聪明人,越发衬着自己前几年愚蠢不堪。 可惜的是,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八福晋厌不起来,抬手道:“起来吧……” 富察氏起了,指了身后的小丫头们,提了安郡王福晋上回的话。 这也是解释挑人的起因,并不是她多事安插人手。 八福晋望了过去,都是身量未足的小丫头,梳着辫子,穿着青色半褂。 八福晋也不耐烦看,转头望向富察氏。 “若是那体面人家的孩子,不必往我这里送,省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后还委屈,有那可怜的,缺爹少娘,在家里过的不好的,可以送过来凑数……” 她原本想要的是养女,不是小丫头。 可是安郡王福晋这样传话给富察氏,就是答案。 八福晋意兴阑珊,之所以没有直接撵人,还是因对富察氏生出的同情心。 富察氏刚入府那年,八福晋如临大敌,少不得打听一番,知己知彼。 富察氏虽是庶出,可是嫡母教养着,又求了恩典免选,本要嫁回嫡母娘家。 那边舅舅、舅母也都捧着这位大外甥女。 只看马齐的风光,这样的娘家做助力,这富察氏以后的日子不会差。 结果指成了皇子侧福晋…… 八福晋隐晦地看了富察氏的腰腹一眼。 八阿哥对不起自己,她以牙还牙,报复得坦荡,富察氏这里,却是池鱼之殃。 富察氏察觉到八福晋的心灰意冷,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平和。 富察氏心情也复杂,却不想多事,老实应了,指了其中两个略瘦小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亲缘有些薄,一个是没了生母、后娘不容,舅舅家送进来的;一个是丧父,婶子刻薄,老祖母进来求恩典的。” 这次八福晋这里挑人,这两个小丫头是凑数的,瞧着不如其他人体面。 富察氏本打算走个过场,就留在自己的东跨院当小丫头打杂的。 没想到八福晋这回是这样挑人,倒是不用另外找人。 八福晋望向那两个丫头,不仅比其他丫头瘦小,瞧着也胆小。 只一个眼神过去,两个小丫头身子都哆嗦,跟那小冻鸡崽子似的。 八福晋移开眼,望向富察氏,道:“你是个心善的……” 可惜好人没好报。 进了这八贝勒府,看似荣华富贵,就是鳏寡孤独的下场。 富察氏忙道:“是这两个丫头运气好,往后服侍了福晋,得了福晋庇护,也不用再过那凄风惨雨的日子……” 一行人来了又走,留下了两个小丫头。 富察氏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西跨院。 从头到尾,八福晋没有问八阿哥一个字。 富察氏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好不好。 她想着今天来的客人,心里叹了口气…… * 前院,客厅。 安郡王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八阿哥,很是不满。 “八爷素来聪明,当不是目光短浅之人,这回行事太鲁莽了……” 他跟索额图这个舅舅没有什么情分,可赫舍里家到底是外家。 这次还涉及到赫舍里家福地的搜检,主动请缨的是他的亲外甥女婿,这也是打安郡王的脸。 八阿哥叹了口气,四下里看了眼,道:“舅舅,我再闭门不出,下一回皇子晋升,就不会有我,一步慢,步步慢。” 如今没有战事,想要攒功劳,只能凭差事。 不办差,哪里有什么功劳呢? 关键是,十阿哥都开始入值南书房。 自己再不出来,以后留京佐政的缺儿也要没了。 “阿哥心乱了……” 安郡王晓得他素来要强,想着他这几年境遇,晓得他的不容易。 八阿哥自嘲道:“去年年底皇父赏蓝甲,成年皇子中,只有我一个没有资格参加,九阿哥都入朝,我若不主动,汗阿玛那么多儿子,也想不起我来……” 父子之间,总要有人先低头。 就跟皇父与裕亲王、恭亲王之间一样,没有人低头,两位王爷就沉寂十来年。 物以稀为贵。 皇父只有一兄一弟,再有嫌隙,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的。 皇子却不是两个,序齿眼见着都要排到二十阿哥。 事已至此,安郡王只能说道:“你既选择,不后悔就行,近几年少不得被人嚼舌头。” 八阿哥却见识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道:“若是我在御前有体面,早早攒下功劳,跟着哥哥们一起封王,那旁人只有恭敬的,就是因我失了皇父欢心,才会被人轻视,背后嚼舌头。” 安郡王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就道:“别的不说,经过这一遭,太子那边要撕破脸,大阿哥这里也未必念你的好,你要心里有数。” 毕竟在外头眼中,八阿哥也是“大千岁党”,他的行事旁人也会当成是大阿哥属意。 八阿哥点点头道:“谢谢舅舅提醒,我省的。” 太子傲慢,压根没有将他当成兄弟过;大阿哥那里,与他也就是面上情。 只要皇父肯用他,只要给他机会,他不在意得罪那两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有很多人,鹬蚌却是那两位…… * 塞外,行在。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奶皮子月饼,笑着跟四阿哥道:“这还是我们府的方子,我福晋捣鼓出来,孝敬给皇祖母的!” 中秋将至,老太太应该心情不错,吩咐人做了奶皮子月饼。 之前隐隐有些闲话,说是太后恼了太子,心情郁结之类,应该都是假的。 否则的话,太后不会有兴致叫人做吃的。 四阿哥手中也拿着半块奶皮子月饼,正一口一口吃着。 这月饼皮极薄,全都是馅。 奶皮子平时吃着寻常,经过烤制奶香扑鼻。 这会儿功夫,就见旁边不远处有人呵骂道:“你这奴才,放什么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