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披着披风,笼着一炉炭火坐在窗边,拿着卷书,时不时微微咳嗽。 “哥哥,你染了风寒……” “阿乐,还没回家。”沈开连头也懒得回,低声问着。 “皇帝哥哥的旨意下了,令狐狸和素阁谁也别想跑,”阿乐从身后揽住他的脖子,“敢惹乾王府,怎么轻饶他们。吓,哥哥,你身上真凉……” “我中了噬心血,还能活一夜……”沈开道。 阿乐惊叫,直起身体:“什么!谁干的!我马上让人找解药!” “果然是毒杀第一人,攻心也一流,小看她了。”沈开淡淡的描述。 “那个女人!”阿乐又急又气,捏拳冲外边喊,“去,抓到毒鱼,拿到噬心血的解药,再杀了她!” 把手中的书往边上一丢,沈开扬扬眉:“杀了她也没用,一百零八种毒混合她的血配出此毒,便要用一百零八味药混合她的血配出解药。哪怕一味药多一钱也不成,只有配毒之人才知道如何解毒。” 阿乐急得都快哭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哥哥……我先着人抓那个女人……再叫人把医圣带来……” 微笑着,沈开拍了拍阿乐的头:“还有一夜时间,阿乐,若是哥哥死了,你帮哥哥做一件事。” “什么事?” “抓到那女人,废掉她的毒,和我的追月琴一起埋在我坟里。”沈开的脸色转瞬变得阴暗诡异,“我要教她弹琴解闷,还要使唤她做糕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三 低低的一道清冷声音从窗外传来:“不用你教,我的琴弹得比你好。” 沈开将阿乐往身后一拦,将虚掩的窗户推开。 窗外是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梨树,梨花开得正盛,似云似雪。 一根梨树枝上挂着盏白灯笼,灯笼下坐着个纤瘦的女子。 女子身着鲜红衣裙,脸上描着淡淡的妆容,娇俏动人。十指纤纤,染着鲜艳的豆蔻色。长长的头发斜扎在肩头,如丝如缕。 脚上套着双崭新的小鹿皮靴,一只脚支在树干上,一只脚垂在半空,悠闲地晃来晃去。 柔而不弱,媚而不妖,灵动好似山间精灵,华美犹若花之妖,叫人看了如何不恍惚? 左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右手手指上挑着一个棕红酒壶。 “谁想来一口?”懒懒地俯视了窗口的两兄妹一眼,女人仰头浅浅地喝了一口。眸光似烟如雾,双颊绯红,灿若桃李。 叫人怎能不心动,沈开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不过女人显然冷静得多。 “毒鱼,好大胆子,来做什么?”阿乐冷冷地道。 说完,无数黑衣侍卫手持兵刃出现在四面八方。 小鱼微挑眼帘:“来看戏。” “看什么戏。” “濒死之前的兄妹情深,好看极了。” 沈开听出她说此话的话外音,止住还要说话的阿乐:“小鱼,你偷听我和阿乐的话。” 小鱼微扯嘴唇:“嗯,你们的侍卫很没用。” “言外之意,你一直对我手下留情。” 抬头又喝了一口酒,小鱼不可置否。 “多谢喽,再多问一句,为什么?” 小鱼并没看他:“今晚你就要死了,何必问那么多?” 沈开笑:“杀手的目的不过杀人而已,既然都知道我要死了还来这,为何多此一举?是想确认我的死亡?” 瞥了他一眼,小鱼忽然一跃而起,羽毛般飘飘地立在枝头:“不,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现在想好了。” “想好什么?” “你死,还是,我死。” “哦?为何纠结?”沈开挑眉,“你舍不得杀我?” 小鱼答非所问:“给我一万两,我给你解药。” “你要一万两做什么?” “吃,喝,玩。” 并不是想要的回答,沈开来了兴致:“我应该问你,为什么要一万两,不要我的命?就是有一万两,你可有命花?” 小鱼解释得无比慎重:“我的师兄弟都死了,就算这次你不死我死,我迟早也会死。可是杀我的人未必有你有钱。” 觉得对方不明白,她补充道:“反正我早晚会死。” 沈开把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味了一下,总算弄清了她说这话的含义。不知为何,他有点不快,冷冷一笑:“你想及时行乐然后去死?如你所愿。”他扭头对阿乐说道,“给她准备两万两,黄金。” “啊,两万两?”阿乐微微惊叫不满,“哥哥你至少值三万两。”回头吩咐侍卫,“取我的体己来。” 话音刚落,屋顶一个侍卫一言不发,举剑朝小鱼刺去。 他的剑乌沉沉的,攻势迅疾处如怒龙出海。而小鱼的武器相比之下则逊色许多,是缠在右手五指上的几条银丝线,丝线游动如同小蛇袭向目标,却不断被对方的重剑震开。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掠起梨花数片,纷纷扬扬如同飘雪,穿梭树影间如行云流水般写意。 “谁呀?我没叫动手!”阿乐大叫。 小鱼在梨树尽头停了停,飞快抛来个“我早说过你的侍卫很没用”鄙夷眼神,低声道:“阁主……” 对方并不搭话,只是一味攻击。 “两人都……”阿乐正要下令。 沈开冷冷地插嘴:“静观其变。” 二十招后,“铮”地一声,线剑相交,小鱼的虎口被震得一麻,身体微晃。麻痹的左肩露出了一个破绽。说时迟那时快,“扑”的一下,对方挥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她的心口上,顿时胸膛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口鲜血涌上喉咙。 随后对方的剑赶到她胸膛,将她刺了个穿。 小鱼只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痉挛,全身发软,天旋地转,意识阵阵发黑。 而对方拎着她的衣领,浑身上下摸了一番,搜走了几个药袋。然后将她高高提起,像提一只野兔似的,居高临下冲沈开喊:“沈爷,在下素阁之主戈得落,刚刚得到消息,沈爷着人连毁我素阁几舵,欺人太甚。还请沈爷跟在下走一趟,只要今夜素阁危机解除,在下自会放沈爷回来。” 小鱼有气无力地垂着头,鲜血顺着她皮靴滴落,将一片梨花染得血红。 沈开觉得自己应该笑,从开始见面,这个杀手就可怜兮兮的,不是做厨娘被威胁就是受伤,哪有半点第一毒杀“毒鱼”的风采。可怎么勾勾嘴角,怎么都笑不出来。 “好,只要你答应不杀她,我就跟你走。”声音虽然不大,说出来却是斩钉截铁,沈开盯着小鱼,一脸的从容淡定。 “不!哥哥!你干嘛!”阿乐紧张地大叫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会为一个杀手冒险,“你色迷心窍了吧!” “胡说什么?解药在他手里。”沈开看着阿乐,沉声道。 “对,噬心血的解药在我手里,”戈得落嫌弃状抖抖小鱼,洒落一地血滴,“还得多谢这个叛徒。我避开了她的心脏,她一时死不透。过来吧,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