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弦破涕为笑,抓起灰灰菜,也吃了起来。 那丛灰灰菜救了两人的命。 从那天起,嵇苍渐渐恢复了正常,学着秦初弦的样子四处找东西吃,不管是树皮还是草根,只要能吃抓住就往嘴里塞。可他还是一个字不说,眼神冷得像冰。 估计是受惊过度变哑巴了,秦初弦决定以后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两国大战,承天一败涂地,士兵逃得比百姓还快,到处是残兵和土匪,还有各村各户的巡逻队。 刚开始秦初弦一看逃兵就惊恐万分,后来渐渐总结出了战乱生存之道。 逃兵身后必定一片狼藉,经常能捡到掉落的财宝和吃的。不过捡到东西后要迅速撤退,不然会被别人打个半死。路边的尸体也是宝,即使翻不到吃的,也能找些御寒的衣物。偷到吃的东西后要一边吃一边跑,这样即使被抓到也没关系,顶多挨顿打。 战后的战场是最棒的地方,那里有钱财,有吃的,有穿的。虽然有可能被残兵败将戳死,但和吃食比起来,这点危险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每次打完仗,秦初弦和嵇苍两人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 这天,听到肃州城前两天又打了一场仗的消息,秦初弦几乎是一跃而起,拖着还没睡醒的嵇苍就往城外赶。 凌乱的战场上到处散落着断剑残刀,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一具具浮肿的尸首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望着天。荒芜的大地被黄色的尸水和褐红的鲜血浸泡得泥泞不堪。 早已有难民分散在尸体中翻找搜寻。 见自己来晚了,秦初弦不禁有些懊恼,急忙直奔尸体密集处,轰开铺天盖地的苍蝇,仔细搜寻起来。 嵇苍也利落地开始扒一件还算完好的衣服。 突然,秦初弦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半个窝窝头。虽然外面沾了些臭哄哄的血,可散发着致命的粮食香。她大喜,赶紧将它塞到怀里,拉着嵇苍拐到一个僻静处,小心翼翼地将窝头掏出,凑到他嘴边:“快吃,别被人看见了……” 不料,话还没说完,拐角处窜出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形,褴褛的衣衫,恶狼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睛。 秦初弦知道他要干什么,拉起嵇苍就跑,可没跑两步就被男人赶上一脚踹倒。天眩地转倒地之际,她紧紧地将窝头护在怀里,犹如刺猬一般缩成一团。 男人一把推飞试图扑倒他的嵇苍,冲到秦初弦面前,凶狠地扳着她的胳膊。扳了一会儿,男人失了耐心,举拳就挥。 秦初弦想跑,可稍稍一动男人的手就试图来抢夺窝窝头,只好咬牙硬撑。她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大鼓,全身到处都在咚咚作响,精神也渐渐恍惚。但还是一丝一毫不敢松手,她和嵇苍已经十几天没吃过粮食了,这窝头就是他俩的命。 “把东西给我,臭丫头,我打死你!”男人快气疯了,双眼通红,出手越来越重。 股股腥味缓缓地涌到了秦初弦的嗓子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突然,她身上一片温热,男人止住了动作。 扭头一看,男人张大了嘴巴,捂着自己的脖子,干瞪着眼睛。后脖子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飞溅而出,淅淅沥沥地洒在她身上。 嵇苍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刀,身体不断颤抖。 秦初弦呆了,咳嗽道:“小……” 没等她将话说话,嵇苍又举刀,胡乱朝男人砍去,眼神里杀气腾腾。 第7章 第7章 直到男人倒在地上,无力地痉挛着,秦初弦才爬起身冲到嵇苍身边,一把抱住满脸是血,陷入癫狂状态的嵇苍:“别砍了,他死了。” 嵇苍定住身形,扭头看了秦初弦一眼,扔掉手中的刀,往手心上吐了吐两口吐沫,帮她揉面颊上的大包。 战乱中,见过了太多死亡,秦初弦早已麻木。可见到鲜血一滴滴从嵇苍下滑落,她仍然忍不住害怕。 两人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但要是嵇苍出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苍,下次遇到打不过的人一定要跑,别管我,听见没有。”她嘱咐道。 嵇苍摇摇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坚毅而冷静:“姐,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听到这沙哑的声音,秦初弦愣了愣,随即激动地抓起嵇苍的手腕:“你的病好了?你会说话了?” 嵇苍点了点头。 秦初弦开心极了,双手合十磕起了头:“谢谢爹娘保佑,谢谢爹娘保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好一根武功苗子,老子收了。” 秦初弦一惊,抬头一看,山顶小路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少年。怕对方心怀不轨,她赶紧将窝窝头揣进怀里。 中年男人手握一根黑亮的虎头杖,头发乱得像一堆杂乱的云彩,脸上长着一副火红色的络腮胡,身披火红狐裘,目光如炬。 他身旁的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惊人的标致。柔媚的桃花眼里荡漾着一抹溪水般缱绻的笑意,白嫩而剔透的皮肤,五官精致得像是雕刻出来的,朱唇不点而红。若不是那身白色的武士打扮,几乎让人误以为他是个美丽的少女。 见两人发呆,中年男人一顿手杖,眼睛微眯:“小子,还不过来跟老子走?跟着老子,每天赏你五碗大米饭。” 五碗大米饭?!香喷喷的大米饭?! 秦初弦和嵇苍一齐咽了咽口水,顾不上辨别真假,相互搀扶着就往山上爬。管他什么,只要能吃上饭,做奴婢做小厮他们都愿意。 “哎哎哎,” 中年男人皱皱眉头,用虎头杖指着秦初弦,“那丫头就不要来了,你已过十三岁,太大了,练不成好功夫。” 秦初弦一愣,流浪这一年,她根本没长个,身上还套着破破烂烂,脏得辨不出颜色的男人衣服,焦黄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涂满了泥巴。中年男人竟然能看出她已满十三岁,绝对是高人。 不过中年男人的意思是,要嵇苍不要她?一阵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她急忙停住脚步央求道:“我会洗衣做饭伺候人,我什么都能做,求您收留我。”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啰嗦,不要就是不要。” 不想嵇苍也停住了脚步,握住秦初弦的手,斩钉截铁地对中年男人说道:“她不去,我也不去。” “哼哼,小子,当自己是谁,谁稀罕?”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转身下了山坡。 秦初弦呆了半响,眼见中年男人消失在视野中,忽然反应过来,急忙甩开了嵇苍的手:“快追!” “不。”嵇苍一口回绝,扭头望着秦初弦,倔强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 每天能吃五碗大米饭的差事到哪里去找? 秦初弦都快急哭了,使劲推了他一把:“听话,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