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怒地抬头看向绛月,他依旧妖娆地笑着,玩味地盯着我,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身上却肆意地释放着一种可怕的气势,压得我连撕掉这几张纸的力气都没有。 不愧是魔头,卑鄙无耻! 不愧是魔头,无耻卑鄙! 思维电光火闪之际,身旁的大哥拉起袖子,使劲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冷冷地问道:“你真的要毁了我妹妹?” “毁?”绛月顺手将扇子一转,放肆地笑着,“她本就是我的,我只想名正言顺娶她过门。” 大哥颤巍巍地站起身:“既然要娶我妹妹,三媒六聘不可少,以后要好好对她。” “这是自然,请大哥先在宁心堂歇息,等完婚后我自会给大哥一个答复。” 大哥一拱手,没有看我,慢慢地走了出去。 怒到极致,心绪反而变得平静无比,我将两份文书往地上一扔,追出了门。 大厅外,衣着华美的侍女正端着金盆,小心地伺候大哥擦脸,柔软的白色棉巾江大哥的表情衬托得疲惫不堪。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侍女退下,大哥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将目光移开,直勾勾地看着漆黑的夜幕,低声道:“父亲是个大魔头,欠下血债无数。哥哥一心替他还债,生怕罪孽殃及亲人。百里为人正直,断然不会亏待你,必能让你一世富足平安。绛月心狠手辣,为现今江湖第一魔头,你跟着他能过什么好日子?哥哥这才竭力干涉你的婚事。如今看来,还是哥哥没用,了不完父亲的孽债,也害妹妹脱不了孽!缘!” 伴着愤怒的声音,大哥举拳狠狠地往墙上一击。只听“咔”的一声,白墙裂开了一条缝,一股殷红的鲜血沿着洁白的墙体慢慢滑下,又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地板上。 “两个孩子怎么办?”大哥继续喃喃地说道,“百里虽不会亏待他们,万一他再娶呢?若是绛月欺负你怎么办?罢了罢了,你已经没退路了。百里那边的怪罪就由哥哥承担,最坏不过以死谢罪,是哥哥没用,护不住你,也护不住姑姑。希望绛月能善待于你,再不让你受气。一女二嫁,我江无忧怎让妹妹落到如此下场?” 看见他眼中的水汽,我忙掏出手绢递过去,却被他一把挡开:“荒唐,太荒唐。” “哥,别担心。”我梗咽道。 “荒唐,荒唐……”他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慢慢转身,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夜幕,再也没往我这边看一眼。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鬼面刀逼得直掉泪,绛月到底做了什么? 快步回到大厅,那块沾满鲜血的地毯已经换掉了,香炉里加了甜甜的熏香,驱散了浓烈的血腥味。主位前多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喜果金丝烛一类的物件。 听我进门,正在挑东西的绛月头也不抬地懒懒说道:“办婚事比治国还累,娘子又不帮手,真狠心。” 我站在主位下,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要办场风光的亲事,不让你受委屈。可你的家人极少,想来想去,还是你大哥送你出嫁最合适。” 等他说完,我冷哼一声:“所以,你用什么威胁他?” “我答应他,我们成亲后我会考虑向索朗国王进言,帮助蒙落王庭。在蒙落和你之间,他选了蒙落,如此而已。” “蒙落?”听到这个词,我竟然一点都不吃惊,跟在他身边,发生什么事都不意外。 “娘子这些日子在流沙郡,自然不知蒙落发生叛乱,如今蒙落王庭困守北境十城。还有一事娘子不知,为夫不仅是凌月宫主、生意人绝飞雪,还是索朗国师。若娘子不喜做魔头夫人,做国师夫人也不错。” “索朗国师?”我仍然不惊讶。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承天不容凌月宫,我们投靠索朗天经地义。” 两个侍女上来,小心翼翼将小桌子抬了下去,厅堂上的烛光被两人行路的风带得一阵摇晃。 沉默半天,我缓缓开口:“蒙落叛乱是你干的?” 他淡淡地挑眉:“天下不止我一个疯子。” 这就好,我微微一笑:“等成亲后,那份休书给我。我和他的事我自会解决,多年夫妻,不是你私自弄一份官府休书就能了断的。对不起你的是我,请你放过他,放过百里家。” 他慢悠悠地转了一下扇子:“我只在乎我们的亲事,百里家不配入我眼。” 我微微欠身:“谢谢。忙完早点休息吧,我很累,先去睡了。” 刚移动脚步,他忽然喊道:“等等。” 我扭头。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在红彤彤的烛光中弯得异常好看:“小东西,又用我的名号吓人?” “用你的势力救人,你生气了?” 他再笑,金眸中流淌着妩媚的水光:“我十分欢喜。” 山庄里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室内温泉,疲乏的身体浸在温泉水中便一动也不想动,就好像所有烦心事统统被缭绕的水雾隔绝在外一样。我懒懒地靠着一块大石,迷迷糊糊地扯着一朵芳香四溢的栀子花。 不知泡了多久,身后突然伸来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落在我肩头。指甲黝黑,应该涂了剧毒。 “不贞的女人浸猪笼,为了提醒你,进流沙郡前我特地给你安排了一场好戏看,没想到你执迷不悟,百里飞墨还真可怜。” 绛月要成亲,珠女当然不会不来。 我侧了侧身,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大概是意识到我不配合,肩上的手猛地收紧,仿佛一使劲锋利的指甲就会划破我的皮肤:“这几年,除了养伤和修这个庄园,他什么都懒得管,他说他要给你一个家。在认识你之前,我家爷从未这么软弱过。他做的一切,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跟他在一起?” 我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瞥了瞥她精致的下巴:“我也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别问我!”她气得双手直打哆嗦。 “你想作甚?” 她靠近我的耳垂,冰凉的气息如毒蛇般从我后颈拂过:“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我不会杀他,只好杀你。” “蛇鼠一窝。”我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嘟囔道。 “嗯?”她没听清,正想再问,身体忽然软了下去。还没等我回头看看她的状况,她已被什么东西拖出了门外。 早就知道有人在一旁保护我,大婚在即,新娘子怎能出差错?我往池水里滑了滑,将整个身体都隐藏在奶白色的烟雾中,稀里糊涂地听着温泉外的动静。 “宫规处置,废掉武功,拉下去。”即使说着无情的语言,绛月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似水。 珠女没惨叫,但“咔咔咔”的骨裂声听得人浑身发冷。我缩在雾气中,希望他们赶紧完事离开。 这时,另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江新当年率魔门屠我宫众,爷要因江新的女儿杀了从小追随爷,对爷忠心不二的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