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瓶子上那些闭上眼睛都能画出来的水墨画,心里却一片空白,空白得让人安心。半天后,我撩开头发,将它重新戴回了脖子上。然后用双手将它捧到嘴边,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上去,就好像透过它我能触摸到某些在现实中我永远不能触摸东西。 也许在这种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我才会做这种傻呼呼的事。 忽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找到你了。” 我先是一愣,然后盯着孤寂的火堆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想我真是没救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他。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滚落到瓶子上,又滑向我的手心。 那道温柔有力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别怕,等我。” 听到这话,我的心上猛然一轻,立刻破涕为笑,大概是想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吧。我的最大优点就是能自我安慰,比如现在我就在用幻听安慰自己。 这时,被我吵到的狐狸无力地举起了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对不起啊,别哭嘛,啊泥泥,小二,加点醋。”说完又将手放了下去。 我吸吸鼻子,奇怪地看了看他,只见他仍然睡得香喷喷的,还流了我一腿的口水。立刻,我所有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都在看到他口水的那一瞬间跑得精光,只好抓过一旁的衣服胡乱地盖在他头上遮丑。然后,又良心发现的将那点首饰放回了他的钱袋内,算是对他之前损失的一个补偿。 做完这些后,我背靠着身后的柱子,强迫自己打起盹来。为了我肚子里的宝宝,我一定要养足精神。 第二天狐狸醒来看到我脖子上的项链也没说什么,脸上的愧意倒是浓了些,不过他没有主动提出将那些赃物还给我,真是脸皮厚得可以。 又行了一天,我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渔村,准备走狐狸所说的水路。 根据周围的环境,我猜这里是承天的西南边陲。因为这到处都是高山深谷,峰峦叠嶂,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当地的居民也都穿得极具特色,很像西南的少数民族。在承天,除了西南边陲,没有其他地方像这个样子。 狐狸早就提前订好了格拉大爷和大娘的船,所以我们没耽搁,把马车藏好后便上船了。大爷是哑巴,大娘的耳朵有些背,两口子没有儿女,就靠那条小破船过日子。 还没开春,河道很浅,水流速度也很慢,大爷在狐狸赏金许诺的刺激下,每天都精神十足地将船撑得飞快。 西南是承天很多大河的发源地,境内水道密布,我们走的这条路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由于河道的限制,加之现在是冬季,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大船,顶多在偶然间看到一只小竹筏。两天后,小船拐入了一条较大的河,视线陡然开朗。 河水又绿又安静,两岸青山连绵不断,有的峰巅上落上了白雪,终年常青的墨绿山脊在白色积雪中若隐若现。有的山上还有闪亮的瀑布,像银丝带般蜿蜒飘下。有的山像被刀削了一般,临江的一面笔直地插在水里。更别提河道中突然崛起的嶙峋怪石,岸边随处可见的秀美溶洞,经常窥见的神秘悬棺。美景接踵而至,目不暇接,怪不得有人说承天的所有景致全在西南。 可惜这次来得不是时候,我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等这次脱险以后,一定要找时间好好到西南玩一次。 虽然冬季坐船又冷又晕非常辛苦,但大爷大娘人极好,特别照顾我这个孕妇。大娘不仅把船上那张的小床让给了我,还将老两口唯一的取暖工具小火笼也让给了我。那个东西是用竹子编的,比装饭的食盒大不了多少,中间放着一只破汤碗,要取暖的时候就在汤碗里烧点碳。这么小的东西,烧炭也不能烧好碳,用的全是手指那么粗的灌木碳,都是大爷大娘自己砍灌木回来制的,老两口平常就靠着这一碗小火过冬。 吃的东西也非常简单,这个季节,用小网捞只能捞到小鱼。所以我们每天的菜无非是煮小鱼,煮小虾,要不煮鱼干。而且煮的时候不放油,腥得人想吐。饭是黑呼呼的荞麦面,很苦,吃起来有点像中药。 不过好心的大娘总是在煮好鱼之后给我乘一碗肉最多的鱼汤,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细绳系住的像黑石头一样的东西,提着绳在我那碗汤里泡一泡,这才递给我。我刚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鱼汤又寡又腥又淡难以下咽。后来狐狸悄悄告诉我,那是岩盐,大爷大娘自己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给狐狸吃,却单单给我吃独食。 我被两位老人家感动得鼻涕泡直冒,这以后每顿饭都将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宝宝也很争气,在这种环境下仍然健康地在我的肚子里茁壮成长,真是老天保佑。 在大河里走了几天,小船又拐进了一条不大的支流。这条支流多险滩,河水又浅,河里已经看不到其他船了。逆流往上走了两天后,狐狸忽然在一处并不是码头的地方叫船停了下来,然后带着我飞下了船,我们的水路旅程结束了。 此处有两列夹江高屹的石壁,石壁上隐隐约约现出几条蛇形的空中小道,看得我的腿肚子直打哆嗦,我们不会要从这种地方攀上去吧? 大娘临走时,担心地告诉我,祈雾山里有妖怪,山民都跑了。祈雾山还临近索朗国,那里的人会巫术,让我千万要小心。 我谢过了她的好意,泪汪汪地目送着他们的小船离开。心里头那几丝最后的安心感也随着小船越走越远,我们应该快到目的地了,这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就在我和大爷大娘告别的时候,狐狸从悬崖上采了几根粗壮的藤条回来,劈掉边上的虬枝,蹲在一旁的鹅卵石滩编着什么。 等小船走远以后,我回过神,没好气地对狐狸说道:“拜托你,如果我从山上滚下来,你就用刀剖开我的肚子看看,或许我的孩子还能活呢。” 他头也不抬的答:“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咒自己的孕妇。“ 我抬头,看看那条几乎笔直的山道,又摸摸沉重的肚子,自嘲地笑了一声:“难说啊,我现在连自己的脚尖都很难看到,又怎么手脚并用地爬上山顶?” “嗯嗯,肯定会很难。”他忙活着手里的东西,敷衍了事地答道。 我只好恨了他一眼,开始活动自己水肿的腿脚。怕有什么用,怕一会儿也得咬紧牙关爬。都是因为这只可恶的狐狸,别的孕妇到我这时候都已经是一级保护动物了,我还得在这上山下河地折腾,。 突然,狐狸站起身拍了拍双手:“好了,做好了,这里的人都用这个背东西。” 我看了看那个用几根藤条编出来的简单东西,好奇地问:“这是干嘛的?” “背你的啊。”狐狸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面前蹲下,替我打开了脚镣,我的脚上顿时一轻。接着他又站起身,用一个很快的手法,打开了我的手拷,同时很有良心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所以在把你交出去之前,我一定尽量不让你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