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在有张大叔看着点,要不然日子就更难过了。”第二天,许氏很心急,天不亮就起床了,在院子里来回了好几转,拉着丫头问道:“少奶奶起床了吗?” 丫头笑道:“老夫人您起得也太早了吧?这个点少奶奶和少爷都还在睡觉呢!少说也要再等半个时辰。”许氏道:“我向来早起惯了,多睡一会儿觉得骨头酸。”丫头又问:“那您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吧,我去给您准备早饭去。” 许氏客气地说道:“你谢谢你了,姑娘!”丫头又笑了:“老夫人,您客气了,这伺候您是应当的,不必说啥客气不客气的。”许氏点头道:“话虽这样说,可我到底是做惯粗活儿的,平常都自己伺候惯自己了,哪里习惯旁人来伺候呢?要不然这样,你领着我去灶屋里,我来弄早饭。”120Ye。 “那可使不得,”丫头忙摆手笑道,“您可是老夫人,谁敢让您动手呢?”许氏有点失望,看着丫头渐渐离去,一个人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十分无趣。这时,许真花起床了,打着哈欠问道:“姐,你咋这么早就起床了呢?昨天赶了路那么累,该多睡会儿呀!” “还早啥呀?要是照往常,食店都该开门做买卖了,”许氏摇头道,“这大户人家的日子可真难熬,连点活儿都不能干。” “哎哟,你真不是享福的命呢!有着这么好的宅子住着,这么好的丫头伺候着,出门小轿抬着,还不好呀?”“好啥好啊,我闲得慌呢!去叫了辛儿起床,我去看草儿起床没有。”许真花忙拉着她说道:“姐,你只当还是镇上院子里呢!香草都成亲了,你咋能这样往人家夫妻俩的院子钻呢?叫丫头下人们笑话了。”许氏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收回脚步,往石桌旁一坐道:“过两天我还是回去,实在过不惯呢!” “等两天再说吧!” 半个时辰后,大家都陆续起床了。用过早饭,香草带着许氏等人往大牢里探监。他们进去时,两个杂役正抬着一具尸体出去呢。张牢头抬头见了张金,忙迎上来笑问道:“几时来城里的?也不找我喝酒?”张金拱手道:“昨天刚到,正想今天往你家去拜访呢!” “说啥拜访呢?生分了不是?一会儿子上我们家喝酒去!” “行!” “来看你姐夫和侄儿的吧?往里去吧,慢慢聊!”香附和香诚正在牢里睡觉,听见张金的声音忙翻身趴了起来,激动地往外张望。当他们看到家里好几个人都来了,顿时兴奋地喊了起来。 许氏和香附好久没见,激动地掉了眼泪。张金瞧着这牢房里的模样,不住地摇头说:“你们受苦了!”香附笑道:“习惯了,也不觉着啥了。”香草说道:“爹,你们再忍忍,一有法子就救你们出去。” 香附道:“不急,反正待惯了,也没啥的。现下你二哥是不住着牢里了,往后院住去了,我这心多少也踏实些了。县大老爷肯用他,那是他的造化呢!” “哟,真的呀?”许真花笑道,“那可好呀!等于是放出来了呢!只是出不了这县衙门口而已。你们说香实是结了啥好缘分,竟能有这造化。” 许氏道:“这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乔大夫吗?没他收了香实做徒弟,只怕香实也没那看病开方的本事。”一家子人说话吵醒了旁边的香樟。香樟往外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然后又倒头睡了。香诚说:“他现下也习惯了,偶尔骂两句就罢了,不常开口了。到这儿里的人迟早都磨得他似的。” 香草好奇地问道:“刚刚抬出去那人是谁呀?”“就是旁边这老头子,你上次见过的。儿子在马道儿上还没赶回来呢,老爷子就扛不住这热先发病没了,你说造孽不造孽?” “儿子不在,谁给他敛葬啊?”许氏顺口问道。 “没谁,估计往城外白骨坡一扔,也就那么一回事。” 许氏和许真花都耸了耸肩,畏惧地摇了摇头,直叹息道:“可怜哟可怜!不晓得他儿子回来了该多伤心呀!恐怕最后连个尸骨都找不到呢!” 张牢头走过来说道:“那也没法子,他家里再没旁人了,只有那么一个儿子。”香草想了想,把张牢头请到了牢门外说道:“张大叔,能不能找那么一两个人好歹给他敛葬了吧,我瞧着怪可怜的。这敛葬得花多钱银子,您说个数。” 张牢头点头笑道:“你心可真好,要是旁人避还来不及呢!就找刚才那两个杂役,拿一钱银子买鞋元宝蜡烛,炮竹纸钱啥的,拿一钱银子买个刀头和几个果子,五钱银子买身寿衣鞋袜,二两银子买个柏木的薄棺材,另外得再雇两个人一并抬了四角去……再有就是请个懂行的老人给他擦身子穿衣裳,拢共十两银子左右就够了。你晓得的,这白事最花钱了,比那红事还忌讳呢,少不得要给人家挂红啥的。” 香草当即掏出两块银子,一个十两,一个五两。她交给张牢头笑道:“这花销剩下的只当给您买几丈红布冲冲喜,买几两酒去去晦气了。”“哎哟,你又客气了!”“收着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呢!”“那你只管放心,我一准找人给你办得妥妥当当。你干了这等好事,我估摸着会有好报的,你爹和哥哥出这牢笼子不远了。”“借您吉言吧!” 看完香附和香诚后,几个人又在衙门里遇见了香实。香实比之前更精神了,见着许氏就下跪嗑了个头。许氏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跑了出来。她忙把香实搀扶起来说道:“瞧着你这样儿,我心里踏实多了,好好地替县大老爷干活儿,得谢谢他的恩德才是!”香实道:“您放心吧,我干得不错,那老夫人已经好了许多。对了,香缕妹妹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我时常见着她呢!” 香草道:“我听蒙时说过,是在县衙后院做丫头吧?”香实摇头道:“哪里是丫头,明着就是给县大老爷买的小妾,只是县大老爷一门子心思都在他先前那个小妾身上,再者香缕妹妹年岁小,要等明年满十六了才圆房呢!” 许真花吐了吐舌头,小声问道:“你大伯两口子果真把香缕卖了?” “想来是的。” “良心给狗吃了!”许氏轻声骂道,“拿自己亲生的女儿给人家做妾,为啥呀?横竖还是为了香樟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香缕那模样性情嫁个男人做正室是有的,也没糟蹋到这一步呀!要是我女儿,我才舍不得给人做妾呢。”“香缕妹妹也是极难过的,整日里阴郁着一张脸,没高兴过。”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大伯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香实是得了张牢头的信儿才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与许氏等人匆匆说了几句,便回后院去了。 出了衙门,许氏的泪花还挂在脸颊上呢。香草挽着她的胳膊笑道:“瞧着儿子就激动成这样儿了?” “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能不心疼吗?你二哥算是混出头了,可你爹和大哥还在里头吃苦呢!”张金忙说道:“蒙时不是提了吗?但凡有一点机会都要弄了他们出来,你就莫担心了。你们先走,我等等我兄弟,中午就不会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