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生活可以磨光人的所有脾气,所有活力,以及所有期待。 只有在心疼的时候, 我才能回想起那一段段或痛苦或快乐回忆。 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生生的存在着。 “一一。”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 我愣了半饷,慢慢转身。 身旁,一个男子斜支着身体,笑吟吟地看着我。 清淡如月的笑颜,柔媚的眼眸里水波荡漾。 洁白的亵衣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柔光,白皙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一一,我……” 他想说什么。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嘘,你不能说话,说多了,幻觉就消失了。” 每次他想跟我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就会从梦中醒来。 所以我学乖了。 我不要听他说话,我只要他呆在我身边。 闻言,他敛眸,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睛,神情落寞。 难道他想离开我?! 我猛地将他扑倒,四肢紧紧地缠住他,将他压在身下,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我知道你不属于人间,你想走,可我不让你走。我不会让你走,今天多陪陪我,不要走。” 他没再说话,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柔软的节奏,舒适的温度,渐渐抚平了心中的惶恐不安。 感谢老天,让我还有美梦可以做。 感谢老天…… …… 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睁眼一看,天已大亮。 披上衣服打开门,门外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晓二:“姐姐,晓三回来了。” “那感情好。”我依旧迷迷糊糊的。 晓二咽了咽口水:“一起来的还有越裳郡守。” 郡守? 越裳城中无官已久,郡守什么时候来的? 不管了,郡守是官,得巴结。 急忙穿好衣服,跑到大厅,顿时一怔。 店堂里站着一个人,身着一套干干净净的蓝色长衫,五官俊朗。 他慢慢地转过身,向我拱手示意:“好久不见。” 可能没料到我和郡守认识,一旁的晓三大惊,脸色骤然变灰。 说实话,看到元晨风心里就烦。 但他是父母官,我忍。 努力挤出一丝笑,躬身将他迎进雅座,沏上好茶。 又吩咐弟妹们不得进门打扰,这才坐到他身旁,奉承道:“几年不见元大人越发富贵了。” 他淡淡一笑:“莫姑娘言不由衷,在骂我?” 不笨嘛。 以前是谁每天嚷着要打败燕狗,收复承天河山来着? 怎么转眼就做了大唐郡守。 脸皮厚得可以。 我笑得越发灿烂:“哪里哪里,不管朝代怎么变,官总要人做的。不然不就天下大乱了?所有人都一样,改朝换代与咱们无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正说得起劲,忽然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赶紧识相地转了话头:“来来来,大人尝尝这茶,这可是月亮山的特产。” 他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有件事想问你。” 终于提到正事了。 我眨眨眼:“什么事?” 他慢理丝条地瞥了我一眼,墨黑的眸子深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泉水。 “今天一大早,有人在城外树林发现了混多虫兄弟的尸体,两人俱是一刀毙命,身上没穿衣服。你妹妹岳晓三说,你昨天拿回了几件男人的衣服。本官想问问,衣服哪来的?” 虚伪透顶的人,以前总在我面前假扮儒雅。 现在则完全不掩饰自己嚣张的嘴脸。 我撇嘴,挑衅地望着他:“捡的。” 他轻声一笑:“玉面赤鬼,你的外号真是越来越难听了。” 我笑道:“外号又不是我起的,所以呢?” 他收起笑意,正襟危坐:“其他人我不管,混多虫兄弟虽犯下多桩命案,但死在越裳,也是两条性命。” 我笑:“大人,如果你这个大清官精明干练,城里就不会这么乱,混多虫兄弟也不会大摇大摆地进城。” 他辩解道:“我昨天才随王爷一同进城。”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你进城以前的帐就别算了,以后我绝不捣乱。” 他不为所动:“此案已立,进城第一件案子便破不了,本官岂不颜面尽失?” 盐水不进的家伙。 我努力微笑:“咱们是老朋友,通融通融。” 他道:“我从没把你当朋友,记得那次你被人打晕扔在河里,后来遇见天夜吗?那是我指使的。我想让你接近天夜,伺机刺杀他。” 胸中有一团怒火突地燃起。 好家伙,我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找起我的麻烦了。 我豁地站起身,挑眉道:“机关算尽,不过也只做个郡守,神气什么?” 他扬扬下巴:“官不大,能管你就行。” 我冷笑:“我身上的蛊已解,再不受你控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元大人不要逼人太甚。否则新帐旧账咱们一起算!” 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不追究也行,除非答应我一件事。” 见事情有转机,我嘿嘿一笑,谄媚地将瓜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就是嘛,朋友之间不能太过份。什么事?” 不知为何,话题至此,他突然敛笑,干咳一声:“嫁人,不嫁,我就抓你。” 我纳闷:“不会吧,原来元大人你对我有意思!” 他敛笑,似乎有些气急:“本官才不会做如此,无礼,之事!” 说完,掏出一包红纸包的喜糕,放在桌子上。 “这是订亲礼。” 喜糕是越裳订亲时必需的糕点。 五文钱一包。 嘴唇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大人,太寒碜了。订亲要送喜糕没错,但至少还要送一些布料什么的吧。” 他站起身:“我没娶过亲,也是第一次求亲,当然不明白规矩。总之你别想跑,花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门。” 说完,拱手告别,转身就走。 步履急切,像是在逃跑。 “等等。”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用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又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 没发烧,没中毒。 他挥开我的手:“你干嘛?” 我疑惑道:“你还没说,到底谁跟我求亲。” 他又干咳了一声:“他不让说,多保重。” 将他送出门,又目送他走远。 脑袋里一头雾水。 他到底干嘛来了? 做媒人? 威胁我,让我嫁给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人? 环顾四周,茶饭铺周围多了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走是走不了了。 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对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杀手感兴趣! 我忍不住想冷笑。 转过身,晓三正愤愤地看着我。 眼中渐渐噙了晶莹的泪花。 “元大人逼问我,我没办法。”她痛哭出声,“我才不嫁给晓二,我才不要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