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看钟表,思伽就叫人伺候穿戴起来,穿了一件簇新的浅碧色缠枝玉兰花掐腰的宽边斜襟长袄,也能衬出身材来,下系着更浅的一件碧色百褶裙,一身浅绿,要不是如今肤色养白了是不敢穿的。头上挽着的斜弯月髻紧了紧,摘了原来的一对玛瑙镶银鸳鸯花流苏,换了一对累赤金丝风头钗,凤口上,还衔了一颗绿宝石。 一时,徐氏身边的大丫鬟冬莲带了空轿子来相请:“大奶奶正看着席面,遣奴婢过来请二奶奶和姑娘们过去吧。” 徐氏还请了二姑娘韩艳沚,三姑娘韩艳惜,四姑娘韩艳沅,五姑娘韩艳汶,表姑娘汪chūn桐,坐镇在山庄里,是不能亲自来的。 思伽身边十个姑娘,chūn燕,阿芒,夏果,含巧,如真,秀儿,曼霜,南霜,绿竹,和年后补上来的迎杏,比思伽早打扮好,因为是去吃大奶奶请的酒,难得的体面,都换上了新衣裳,三三两两的聚在轿子周围,拥着思伽去了凹镜山庄。 凹镜山庄因为有个不小的湖得名,韩家中秋宴基本摆在这里,一半都是厅堂,戏台子搭在湖中,能随意面向一处。正中大厅是不给女眷们开的,徐氏收拾了右厅,徐氏把思伽一众引进来,韩艳沚,韩艳汶已经在了。韩艳沚今年十六,已经在议亲事了,听说有了目标的人家,只是男方老长辈去世,停了进度,只等男方出了热孝来还庚帖,如今,魏氏便放了韩艳沚到徐氏身边学管家,想来是好事将近了,这次徐氏摆席,也是遥控指挥,家里人的席面,放手让韩艳沚试练。 韩艳汶不满十岁,五房庶出的庶出,五太太一心都在一儿一女上,不大理她,也没有苛待她,韩艳汶就像小透明一样的存在。倒是奇怪没有跟着她嫡姐韩艳沅来,吃着茶果,和自己的丫鬟玩笑着。 思伽的姑娘们齐齐给徐氏行了谢礼,就安排先吃茶果,并不用过来伺候思伽,思伽随意哪个位置先坐了,韩艳汶就贴过来和嫂子说话,把自己前头尝的好吃的点心推荐给思伽。 “五妹妹怎么不和四姐姐一起来呀。”思伽问道。韩艳汶规矩的很,一向看嫡姐行事。 韩艳汶小声的道:“四姐姐早早去了三姐姐那里,让我自己过来,我怕来晚了,就早点来了,已经来了有一刻钟了。”看来韩艳惜要死死的掐着点来呀,不过,只要不迟到就不是失礼,嫂子本来就要厚待小姑子,姑娘在家可以娇惯。 ☆、第123章 红绫 评论人的智慧,有一句话说‘唯上智下愚不移’,其实,人的容颜也大体如是,除了少部分人拥有了绝色或是丑陋的容颜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居中的,有条件的,锦衣玉食养着,大家规矩学着,言行举止衬着,自然能成为美人,而后各花入各眼,各得其所。 汪chūn桐是属于居中一档的,进府后,四季衣裳首饰,日常饮食用度都按照家中小姐们的标准供应,汪氏亦不吝啬的贴补侄女,再加上公府礼仪耳濡目染熏陶着,听说汪氏还另请了嬷嬷教养,不到一年,汪chūn桐已经成长为大美人了,还是乍看一眼,有气质,有教养,有内涵的美人,难怪汪家心气越来越高了,原本看重的是公侯,能越挫越勇,直指王爵。 汪chūn桐一身湘妃色织锦散银妆花褙子的,淡素色挑线裙子,发髻上一套三支蜜花色水晶发簪,自家女眷相聚玩闹的场合,上身的衣饰都是寻常,不敢越过正经韩家姑娘的穿戴,却是有另一番小清新,环佩不动,步履轻盈的走到思伽面前,轻声细语带着绵绵音道:“二嫂嫂早到了,可是我来迟了?”汪chūn桐以前说话声音偏于尖细,现在这种音调,是特意掰成的,生生把说话的语气放柔放软,听说,大部分男人都倾向于喜欢这种语调。 “是我早到的,你来得刚刚好,坐呀,还有一会儿才开席呢。”思伽请着表姑娘坐下,道:“我是看外面日头好早点出来,这不,太阳又被云儿遮看。” 韩艳沚正在看茶果,徐氏在招待新进来的管事媳妇,韩艳汶在汪chūn桐坐下后,就说出去接接三姐姐,四姐姐离开了,所以,汪chūn桐看一时无人凑在思伽面前,忽然眼神落寞,用帕子压着嘴角,垂头道:“妹妹以前就是有什么不是,也是初进府来,不懂事的缘故,二嫂为什么还是耿耿于怀,为难我呢。”原来也不想在这种场面说这些话,可是,从思伽揭露了自己靠近韩昭旭的心思后,彼此只剩下面子话,无由头进不得苍擎院去,思伽jiāo友随性任性,合则爱而近之,不合则敬而远之,莫说独处说话,平时见都见不到的。 “表姑娘也把话说得明白点,我做什么为难了你。”思伽并不想把场合闹僵。 汪chūn桐咬了咬嘴唇,吐口道:“好端端的,可是二嫂向老太太说了什么,要赶我回家去,是也不是?”家里和姑母是说好了的,姑母也知会过老太太,大太太这个意思,是直接就在姑母身边住到寻上好亲事再说的。结果,思伽从庄子里一回来,向老太太请过安后,老太太就找了姑母说把自己接回家去。 “大义上说,父母在,不远游,表姑娘就是个女孩家,也没有抛开父母,长居客中的道理。”思伽一向敢做敢当,并不推诿:“再说了,你家里要是安排你走正经出路,韩家还能帮衬,若是……便靠自己的本事吧。” 思伽觉得自己把人想的太好了,眼前这人,是甘心受家里摆布的,并觉得所作所为没什么不好的。 正经出路,难道自己没有想过吗?可是,家里为了补齐军粮,把家底都掏gān净了,夺了卫指挥使的官职,宅邸,产业,汪家只是平凉州一户寻常的民户,算着一顿肉一件衣服,靠姑母的接济过日子,能有什么正经出路,是嫁个小商户还是小地主?平凉州怎么及得上燕京的繁华。再怎么,自己也是曾经的正三品之嫡女,还有当国公夫人的姑母,将来……将来一定能熬出头的。 汪chūn桐觉得自己挣扎重新规划的未来,再次被人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随手掐断了,又羞又恼,愤恨却不敢发泄,不由红了眼眶道:“我将来……必回感念韩家的恩德,与韩家也是有益。”汪chūn桐把话说的很隐晦,却是不甘心,要争一争。 韩家这样的地位,所出之女,无论嫡庶,必定是与人为妻的,不管以任何缘由,真爱也罢,权势联姻也罢,都不能与人为妾,否则,是自甘堕落,贻笑大方。而‘有益’,韩家还需要拐着汪家的女人来换犬有益’,明明是一块牛皮糖了,谁沾上谁倒霉,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韩家就是要在官场上送女人,只会买个gāngān净净,孤身是一家的丫鬟,j□j几年,连着身契送给别人,像送一个摆件一样,汪chūn桐有什么用!难道韩家要放着相好之家的正室夫人不顾,拼着得罪正室夫人的风险,本末倒置,去攀姨娘的jiāo情,且她当不当得上还是两说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东西,拿韩家当跳板,成与不成对韩家有何助益,只是有害无益罢了。思伽忽然不想和这种人歪缠了,她喜欢这种出路也没有必要与之多费唇舌,难道还能就在这场合,当面说起道理来?逐起身要寻徐氏来说话。 徐氏这次摆席,请的人多了,一波是小姑们,一波是思伽及她的姑娘们,一拨是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媳妇,重新接管掌家之权,要恩威并施,恩在前,要先施呀。不过,这一堆人中,自然是思伽的分量最重,时不时的分心看过来,看到思伽眉目不展的起身,连忙走过来作陪道:“就等三妹妹,四妹妹来了,就立马开席,家里新排了几出小戏,我看过戏本子,好看得很,不如弟妹先看看,一会儿定要你先点的。”徐氏不是怠慢,看见思伽身边先后有韩艳汶,汪chūn桐陪着,自然不会来打搅,现在看到汪chūn桐受了委屈的小样子,思伽一副不愿与之多话的模样,赶来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