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儿忙遣了采迎服侍徐大夫到外书房写方子并跟着回瑞仁堂拿药,又吩咐婆子去外院嘱咐小厮好生把徐大夫送回去。 赵氏从屏风转出来,看着伽姐儿,脸上少有的凝重,双手合十,难得念了句“阿弥陀佛”言道:“只要我的伽儿此生健健康康,以后无灾无病,就是永远不行走,不说话,我也谢遍满天神佛。” 莫嬷嬷道:“大奶奶宽心,大夫总是把话说五分留五分的,姐儿一日日的大了,自然好养些,根上的毛病回转,没有轻易回去的道理。看来今天这事多半还是喜事。至于受了惊吓,老奴估摸着可能是做了梦了,姐儿虽还未开口说话,三岁多了,隐约能辩好恶的,孩子小,不懂事,自己把自己吓着的有的。” 赵氏不住的点头,走到外间对莫嬷嬷说:“采苹病了,就把我屋里的采桔先调过来用着,等采苹好了再回我屋。爷俩儿征战在外,府里府外的,我管的也多了些,放在伽姐儿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大奶奶,老奴会照顾好姐儿的,从现在开始,人不里眼。” 这时,外头打帘的小丫鬟道:“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帘外边,只见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牵手走来,正是赵氏的一双爱子,长子沈惟佑,次子沈惟俊,乃是和伽姐儿一胎所生。 俊哥儿人小腿短,很少自己迈门槛,后头的丫鬟自觉,上前一步要抱他过门槛。俊哥儿扭着胖身子不要她抱,横在佑哥儿前面,扑到到他身上,也不叫哥哥来,只抬着大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佑哥儿似是无奈,摸摸俊哥儿头上的小包包,一把把他抱到高高的,只有七岁,也已经和父亲习武了,有些个儿力气,抱着小胖墩也不费力。 佑哥儿抱着弟弟过了门槛,便放他下来,给他整了整揉皱的衣服,俊哥高心的笑了,咧着一排白色的小米牙,甜甜的喊“哥哥”。 佑哥儿复又牵他的手,忍不住说他:“又犯懒了,下次要自己迈知不知道?” 俊哥儿马上乖乖的点着大头说:“嗯。” 赵氏看着他们兄弟有爱的模样就笑了,坐到一张梨花木锦缎靠垫的大椅上,看着哥儿们给自己行了礼,忙招手让他们走到身边来。俊哥儿也不含糊,pào弹似的冲过来,手脚并用的爬到赵氏腿上坐了,好像有人要抢他位子一样。赵氏看俊哥穿着一身黛螺色的箭袖短衣,一应配饰全无,就知道他匆匆从前院的习武场来,摸着身上的衣服,没有湿意,知道是习武后换了新的。 “娘,听说妹妹病了,我来看看妹妹。” 膝上的俊哥儿也抓着赵氏的袖子,嘴上道:“嗯,看妹妹。” 赵氏亲了一口俊哥儿嫩嫩的脸蛋,把他环抱到自己怀里,对着佑哥儿说:“妹妹睡啦,请徐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热,已经在褪了。咱们等妹妹醒了再来看她。我们一起吃早点去。”又点着俊哥儿的鼻子道:“有蒸的香香的南瓜饼,还有水煎虾仁包,俊哥儿记不记得呀?” 小孩子的记忆短,也不知道俊哥儿记不记得,只是兴奋的拍着手笑。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总是发不出去??? ☆、心定 思思只是眯过去了一会儿,在赵氏念“阿弥陀佛”的时候就醒了,听到后面那句话,自己都感动了。在以前的世界思思身体也不好的,妈妈也是,在不信鬼神的时代,都去庙里为我求神拜佛。一个人换了芯还算不算原来的人了?思思对着赵氏心虚,好像抢了她女儿,更怕露了马脚,就一直装睡,心里很是惆怅,记得自己对自己说过“一定要活下去”。 值得庆幸,思思想了一遍赵氏的话,后觉得发现,原来这个身体这么大了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又喜又怕,喜的是,我接着装聋作哑,小心谨慎的过日子,说不定在这家人发现的时候就和他们混熟了,就不会被当成妖魔鬼怪;怕的是,这身体不是残疾的吧,这么大都不会说话,耳朵听得见没有问题,难道是只会哭的哑巴,还有脚,自己目测这身体不是长短脚,哎,阿门,自己会是第一个穿越成残疾人的不幸人吗!? 思思原来想马上好好验收一下这具身体,看到chuáng边换了一个女人守着,就蔫了,挑个没人的时间再说。“这个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孩子病了,妈妈来看过的,爸爸怎么没有来?家里有几口人呀?穿越到了什么时代……”想着一连串问题,思思真睡着了。 生活就是一篇流水账,思思决定把自己当一个哑巴后,日子也一天天过得下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中间会在太阳不大的时候去逛花园;会和一个叫俊哥儿的男孩儿放在一起玩,他倒是每次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玩玩具的时候也会让着自己;会时时抱到赵氏屋里,这时候的思思内心最害怕,当然,面上不显,一派淡定的模样。 近十天下来,也知道一些事:这家是侯爵府;赵氏是宗室女,也不知道有没有品级:赵氏还是个军嫂,她丈夫和公公正在领兵打仗,上阵父子兵呀,通讯落后,很久没有军队战况的官方报道了;家里曾祖母还在世,祖父有三个儿子,都娶了老婆;赵氏有二儿三女,大儿子今年刚搬去前院,大女儿养在曾祖母身边,二女儿养在祖母身边,儿子确定都是赵氏生的,女儿就不清楚了,因为看到过一个小妾给赵氏请安,还有一大堆零零总总的消息,一头毛线,不成系统。 转眼到了九月初八,天刚擦亮,思思就被唤醒。生病的采苹回来了,给思思穿了一件浅碧色软葛单衫,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秋香色的织锦披风,脖子上挂了枚羊脂玉雕卧佛,头上挽了两个圆圆的小鬏鬏,抱到内院的马车边。赵氏穿了一件木兰色绣芙蓉的外裳,戴了一套样式最简单的银饰,接过采苹手里的思思,和莫嬷嬷上了一架三匹马拉的石青色布盖的马车,后面当然跟着很多人,拿着很多东西。思思知道,是要去寺里祭拜一个和尚,感谢他在这个身体刚出生七天和三个月病危的时候出手医治。昨天,赵氏和思思念叨的时候,思思心里还排揎过,该不该感谢还有说法呢,如果他当时撒手不管,我还遇不到穿越这糟心的事。 九月的天气还有点热,马车的窗户格糊着烟青色的纱窗布,再垂挂了一张粗织竹帘,车里暗,车外亮,能透气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马车一路行来,驶在贵族区,道路宽敞广阔,围墙坚硬高深,四周静静悄悄偶尔遇到几辆同样豪华的马车,难得看到个正门,一双rǔ白石狮子雄于府外两侧,三间三启门红木铜环,应该也是一户有爵之家;经过商业区,有茶坊、酒楼、银号、书局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无一不有;平民区,房屋鳞次栉比,拉人力车的脚夫、挑着扁担的货郎,挎菜篮的婆妇,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到这辆马车驶来都知道远远的避到一边,天子脚下,一般的平民也有些见识。从东道西,房屋一处比一处矮,道路一处比一处窄,人一处比一处多。思思忽而想到了一幅名画《清明上河图》,学校的图书馆里挂着一幅二十来个平方米的特大版,以前经常去看那幅画,现在倒成了画里的风景。一时间前世今生,重重叠叠,光怪陆离,竟是不知道我是谁,谁是我! 赵氏一直细细观察者外面的景物,对莫嬷嬷说:“一路行来竟未有往日七八成热闹,天子久战在外,不是吉事。” “大奶奶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莫嬷嬷忙到,“为了平定北疆,太祖太宗亲征了多少次,哪次不是凯旋?圣驾在前,将士们自然奋勇杀敌。” “嬷嬷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整整六个月了,战该打完了,朝廷可没有那么多大军过冬的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