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也是在旁劝道:“大嫂想开点吧。要是清儿知道你为了她的事愁成了这副样子,还不知又是怎么的一番难受,不是再陷她于不孝了吗。” 魏氏的脸色比早上那会儿是好多了,虚汗已经不出了,道:“我的身子,是我自己作践坏的,和旁人无gān,我虽然留恋着,想多看到几个儿孙,失去了的,花十倍的jīng力,也难补回来了。” 魏氏说得伤感,几个妯娌是各自唏嘘。罗氏是老来才变成了安享尊荣的老佛爷,郑氏看着什么都不管,其实,丝毫不减几十年的qiáng势,在这样两重婆婆的制压之下,魏氏这样软绵的大嫂,往日相处算得上相宜二字,不过才四十的年纪,就说出这么凄凉的话语来,听着也是心酸。 思伽用乌漆托盘端着汤药和一小碟蜂胶进来,服侍着魏氏用了。 汪氏便道:“恰好了,现在家里旭哥得空,站出去就是清儿的依靠,姑娘呀,最靠得住,不会变的,就是娘家人,有信国公府撑着,清儿早晚在韩家能撑得起来,大嫂也别太忧心了。” 魏氏gān咳了一声,道:“话不是那么说,孩子没了,是为父母者不会教养之过。”韩昭旭和徐氏过去,是给小侄子念悼的,陪韩艳请纾解心气的。韩艳清首先是陶家妇,陶家怎么会亏待了自己的媳妇。就算去撑腰的,做出样子让夫家懂得就够了,大声嚷嚷出来gān什么,韩艳清,还要在陶家过一辈子呢。 汪氏在魏氏这里得不到共鸣,转头对着思伽慈目道:“听说旭哥夫妻是要去西山了,难为了两个孩子。” “当不得这话,大妹妹如此,太太又这样,我和二爷还有什么心思去西山呢。”思伽恭顺的道。 魏氏握着思伽的手轻语道:“好孩子,我这里丫鬟婆子一堆的,你不用来伺候我。你身子才好的,要是带累坏了怎么好,若是有这个孝心,代我去陪老太太坐坐罢。” 思伽是不想待在泛着yīn风的场合,顺势道:“原就想着,看着太太用了药,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那媳妇现在就过去。” 魏氏点头,再嘱咐道:“我的身子是要静养的,你明儿不必过来,看好了家是正理。” 思伽不推辞,柔柔应了,出了chūn晖堂,转去了善年堂,郑氏用过饭后散了步,正坐在炕上闭目养神,芙儿出来请思伽进去,又招手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 郑氏让思伽也上炕来坐着,忽然道:“改天你去给二丫头说句话,崔家这门亲事废了,家里会给她再挑个好的,至于什么是好的,家境清白,哥儿品行不差就是了。” 韩艳沚,国公之女,嫁是不愁嫁,只是,要再找一家如崔家那样清贵的人家,不易。几个月来,条件定的太高,还没有找到满意的下家。现在的意思是,门第不苛求了,只看哥儿人品,才情是否有可取之处了。 郑氏未松气,接着道:“二丫头,有几分小聪明,可惜,行事做作过了头,就失了大气。这样的性子,在高门大户中,就算她能长久扮着,也收拢不住人心。” 一年多来,思伽也看出来了,韩艳沚是无条件的包容韩艳惜,她们二人,一庶一嫡,也讲究个长幼之序,韩艳沚一味的退让,固然成全了她谦让友爱之名,也是陷韩艳惜于嚣张拨扈之地。损人肥己,不是上驷。倒不如小时候,思仟思侬,时不时的彼此刺一顿,来得慡利。 “二妹妹能明白老太太的苦心。”话虽然如此说,思伽的心理是犯嘀咕。韩艳沚十几年严于律己,不争朝夕,在众人面前经营着贤名,自然是所图不小,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婚事依然蹉跎。 郑氏叹息道:“你没有见过大丫头,大丫头在我手下长大,模样,人品都胜二丫头一筹,兼之公门嫡长女之贵,到了豪门大户里,还是把日子过得不如意。失去了一个哥儿罢了,不说婆婆丈夫愈加怜惜,连奴婢们都瞧出来了,内里是过得有苦说不出。二丫头的手段尚不及大丫头,又缺了出身,勉qiáng抬上去,也是反噬的下场。男家只要人才不错就够了,缺什么,娘家尽力补上,靠着公府,只要二丫头心别太大,一辈子是不愁的。我是想明白了,韩家令字辈走得太过激进,接下来一代,能做到守成就够了。” 思伽把郑氏的意思一一记下,回头转述要转述给韩艳沚。 “我养了这么多儿孙,儿子辈里,最出众的,当属老二,可惜,慧而早夭,余下就是老六了,小儿子,我的要求也低些,老大呀,看看他媳妇就知道了。”老太太的心中,也是有抱怨,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支持的女人,反过来,自己的女人跟不上节奏,也是当男人的失败。魏氏,不管是身体,还是性情,心胸,都没有让郑氏十分的满意,“孙子辈里,曦哥才能不足,忠厚有余,有大家风范,万幸,媳妇娶得不错,能补足一二。昉哥,机灵有余,胸襟不足,原来放着是想磨磨他的浮躁,如今看来,只能随他去了。余者年幼,还没历练过,这一辈里,旭哥当然是是头一份,可惜,他又不是我养的。” “婆婆只是教导了一半,二郎现在这样,也有老太太的功劳”思伽劝慰道。思伽口中的'婆婆',显然不是魏氏,是傅氏。 “旭哥告诉你了?”郑氏眉眼间带了笑:“他对你很好呀,这样,你这个媳妇,韩家也是没有选错。” 思伽羞涩的偏过脸去,略微垂头,长长的睫毛簇簇发颤。 郑氏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傅家人,性格太过孤傲,随了傅老国公的脾气,又有几分侠骨,是犯了太宗爷的忌讳,就如你母亲的娘家一样,功劳太过,威望太重,没有叛形,太宗爷防患于未然,也是容不下。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傅家引颈就屠,傅氏心中积存的怨恨,是至死难消呀!” 权力的争夺,动则就是铁血无情,血流成河,身处其中,思伽是觉得太残酷了。帝王要取人性命,君为臣纲,站着让你取了,做到打不还手就够了,要是还想要求对方死得无怨无愤,未免太qiáng人所难,帝王是人君,掌管天下人的生死,却还管不到人心。思伽小心着,为傅氏分辨道:“不知道婆婆存了怎么的怨恨,对于一个受尽了生离死别,生存磨难的孤女来说,只看她为了解皇上兴和之围战死了,在民族大义面前,未失大节,余下的小节,也不必太苛求了。” 郑氏展眉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好,这样想,才能和旭哥同心同德。”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阵话,主要是围绕韩昭昉十一月的婚礼。古代结婚,其过程绝对繁琐,白氏是个寡妇不吉利,能不沾手,最好是不沾手。场面大头是jiāo给大房铺排出来,徐氏制定出了大纲,已经开始筹备了,思伽接手,自然不会废心神去改动,有些该说的,郑氏还是jiāo代了一遍。 韩昭昉的亲事,促成的太快,从有眉目到成婚,不到半年,对于大家公子商议婚事的时间线来说,是太短了,男女要相看,聘礼嫁妆要来回商议,新院子要翻新修葺,宾客要不断的磋商敲定,婚礼当天小到一个茶碟都要算计了总数登记出来,徐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思伽依着郑氏的指点,就着韩昭曦,韩昭旭两宗亲事的成例,适当的增增减减。韩昭昉没有韩昭曦的世子身份,没有韩昭旭在京城公子圈中的名望,自然是减得多了。 思伽暂代了徐氏理事,只是每天辰时四刻到巳时四刻到泊志院的议事厅坐着,有事断一断。掐着时间,思伽刚要起身回去,韩艳惜踩着风火轮一样的进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扔下修葺韩昭昉院子的开支明细道:“当初大哥的泊志院修葺用了三千两银子,二哥的苍擎院都越过大哥用了四千两,怎么到我哥哥这里,只费了不到两千两就算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