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下头粗使的仆妇都不会说几句官话,这个余婆子是平民,就是驿站人多得时候来帮差的,说的话还能听的懂。”chūn燕道。 思伽点点头,不习惯她过分谦卑惶恐的姿态,让chūn燕给了她一条小杌子坐,让阿芒端了两个馒头,一碟子肉片给她。婆子满脸皱笑,一叠声的给几个女孩子道谢,把馒头撕开,把肉夹到馒头里,从怀里掏出一块gān净的青布包了,藏到袖子里,拘谨的在小杌子边缘上坐了。 思伽看着余婆子一番作态,开头便问:“你可是汉人?”贵州,有近一半人口是少数民族,有苗人,彝人,土家人,回人等近二十民族,再加上戍边屯田的几万军户,贵州地界上,是住了七十多万人口的。 官话说的不利落,所以语速就慢,余婆子道:“老婆子不是汉人,一家子都是苗人,为了在驿站使唤方便,才起了个汉姓。” 阿芒上前一步道:“我家姑娘是顶好的人,余婆婆随意些,我们就是好奇,想找人聊聊天,问问这边的新奇事物,我们小姐满意了另有赏钱,你是平越府的平民,就先说说你家的情况吧?” 余婆子听说还有赏钱拿,皱皮的脸上就露出笑意,道:“我家几辈子都居住在瓮安县的七盘坡上,家里五口人,我和我男人,两个儿子,大儿媳妇,女儿都出嫁了。” “你们家里有多少田地,一年能种几次,家计如何?”阿芒接着问。 余婆子也不相瞒道:“家里地少,六亩坡地山地,坡脚沿着羊场河滩涂还有一亩水田,哪里能种几次,我们这边的地,土薄的很,还不聚肥,能尽着肥力种好一茬庄稼就知足了。不过,我男人和儿子们都勤快,农闲的时候就去山上打点猎物,采点草药攒着,州府里赶场的日子拿去换点钱米回来。我官话学得好,驿站杂事多的时候,也能过来做几天工,给家里省口粮食,回家的时候,管事好心的时候还会给点粮食,猪肉,所以,我们家日子是过得不错的,每个月都能闻上两回荤腥。”说完脸上还有满足。 思伽想着刚才问:“那给你的馒头怎么不吃呢?”思伽已经知道这边人只分早饭晚饭,也就是说一天只吃两顿饭,所以余婆子进来的时候,才给她端了吃食以示友好。 余婆子笑意加了三分道:“白面馒头可是个jīng贵东西,家里也有十几天没开荤了,老婆媳想着晚上回一趟家给儿媳妇捎去,我媳妇正怀着孕呢,再过两个多月,那孩子就要呱呱落地了。”都说贵州民风彪悍,乡野粗蛮,不尊汉化,不服朝廷管束,多日行来,思伽觉得,管他是汉人还是其他民族的人,只要能有吃的,都温顺的很。 阿芒问:“这一路,我看到山涧有人滑到索桥中,吊着绳子往下放是gān什么的?” 余婆婆笑道:“姑娘是看到抓鱼的了。我们这边湖少,好在有一条羊场河过镜,那些有身手的就用那法子捕鱼的。不过,我是不准我男人去的。羊场河又叫羊肠河,河道像羊肠一样又窄有弯,水速又快,水底滑溜,要抓到鱼比打猎还难,那法子也危险的很,每年给水冲走的人都有很多呢,我们家里可不费劲讨这个吃食。” “这一片有土司吗?”思伽问,介于前世某部电视剧的影响,思伽对西南一代的土司制度有所兴趣。贵州地区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土司,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归世代世袭的土司管理。 “当然有。”余婆婆竟然有莫名的特意道:“这一片区域就是德贡土司协助朝廷管理的,德贡土司可是个大土司的,德贡家的大少爷还在省府的宣慰司当大官呢。”具体多大的官倒是不知道。 几个女孩子又细细问了苗人的风俗,四时的气候,地方的物产,直说了一个时辰,才放余婆子离开,临走还抓了一把铜钱,寻出一块红布给她将要生产的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思伽女主的气场了没有,以后女主的戏份就会多啦 我发现我的固定观众还是500人 我会为你们努力的。 我的电脑一天没有出问题,它可能不会抽疯了吧。 好久没有求花花,求收藏了!! ☆、南庵 大梁地方官制,三司首脑任期五年,其他官员三年一调,今年正是官员大动的年份,五月底,各处官员基本到任。六月,三司同宣慰司聚首,一同举办新任官员招待会。虽说三司相互独立,互不gān涉,文臣武将各成一派,朝廷也不鼓励两派私jiāo,但是,也要看各布政使司酌情而论。贵州穷困,民族杂居,治理困难,人穷了就一身是胆,大梁历朝七十多年,贵州局部地区就爆发了五次成规模的叛乱,其中以太宗末年贵州西南的彝人叛乱最甚,曾经一度占领州府,贵州卫军一时不能制,由黔国公率兵入贵州平乱。故以,贵州这个地方,布政使司里的行政官员还多要仰仗都指挥使司协助政事,才能做到民心安稳,政令通达。再说,贵州府地界上的官员,不论权职如何,都是上下一体,彼此之前都要打个照面,相互认识一番不是,所以,每三年六月,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连名发帖,在南庵园宴请各级官员,女眷可随行。 沈家,沈葳自然接了这份帖子,这是正式入贵州官场的标志。丁氏是长辈,又是大疾初愈,不适合劳神,龚氏丈夫没有官职,也没有资格前往。赵氏便准备带着思仟,思伽出席此番的盛会了。 “四妹妹可选好了明天赴宴的衣裳首饰?”一大早,思仟便来串门,打听思伽的穿戴,好比较打点自己的行装。同辈女孩子一起出门,倒不是要求打扮的一模一样,但是穿衣打扮最好能有相似之处,好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家的女孩子。思伽为嫡,思仟为庶,便是占了一个排行,也只有思仟多配合思伽的。 思伽笑道:“昨天晚上刚刚收拾出来,chūn燕,把衣裳首饰拿出来让二姐姐看看。” chūn燕应是,和阿芒把几套衣裳头饰,随身佩戴都拿出来,一一铺在榻上。一共准备了三套衣服,都是huáng绿系的上衣和粉色系的裙装,最贵重的首饰就是一支碧玉琉璃蝴蝶簪。 思仟看了一番,建议道:“我们姐妹不是有一套石榴红金团锦缎的夏衫,不如先穿了那一身去,这边的人脸都没有我们白,穿红色还能衬着我们是江南来的,肌肤细腻白嫩。还有首饰,琉璃的又不珍贵,妹妹明明还有几支更好的簪子,重新选一支吧,便是姐姐没有好的,也能相借去。” 思伽讪讪道:“我是想着,父亲只是六品的武将,我们只是经历之女,不必打扮的过于出挑,抢了前头三品四品之家女眷的风头。” 思仟不以为然道:“我们在外行走,就是撑着沈家的体面,明天多少女眷到场,又是我们第一次在贵州亮相,该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才是。各家各凭家底,何必如此捂着,还以为我们沈家没有底气了。” 张扬也好,低调也好,一种姿态罢了,能有何收效,思伽还真不知道。社jiāo是一门大学问,思伽才刚刚入学,处处都在摸索之中。只是昨天晚上看了娘的衣裳首饰,觉得已是足够的富贵华丽,当然,娘不仅是六品武官之妻,也是谭王孙女,宗室出女,能压下那副行装,如此,已经撑起了沈家的体面了,下面的女孩子,还是收敛些,一张一弛才好。当然,要说思伽过于谨慎也行。道理都能说圆了,思伽还是不改初衷,思仟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沾了个庶字,只能多配合思伽行事。 岩寺藏chūn长不夏,江花映日艳于桃。山yīn入户川光暮,林影浮空暑气高。描写的便是贵州的南庵园了。南庵园由前任布政使请旨经户部批准拨款建造,经常排出场地给贵阳府学子jiāo友会文,宗教传经授道,官员聚首与会。 这天一大清早,思伽就被chūn燕摇醒,沐浴更衣打扮起来,上着松花绿暗玉兰花纹对襟长绸褙子,膝盖下露着桃红色百褶妆化裙,头发绾成一个斜弯月髻,插的还是碧玉琉璃蝴蝶簪,另别了四朵小珠花固定,戴了一副红珊瑚葫芦型耳坠。蝴蝶展翅轻动,珊瑚珠子微颤,十分灵动娇俏。待去了赵氏屋里,思仟已经早到,和思伽相似的新装,就是面妆画的艳丽了三分,两个女孩子,一个清丽斯文,一个成熟明艳,倒也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