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一时肃静,丁氏辛酸,抹抹眼角的泪花,道:“赵氏,把大郎搀起来,有话说话便是,一家子骨肉,跪着gān什么。我儿一片纯孝,但是此事万万不可为。你们为官的,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一个寡居之人,夫死从子,你如今就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随你居住,和和离归家的女儿在一处,不是给别人留下攻讦你的借口,这种话万不可在说了。”的确,寡母不和独子居住在一起,难保没有好事之人给沈葳生搬硬套上齐家不清的污点。 “儿子多谢母亲体谅。”沈葳声音轻颤,已经站起来,丁氏让大家各回座位,接着商量大事。 丁氏叹了一口气道:“老三这次chūn闱也不知道能不能中个进士回来,我们只能在路上等消息了,给京城去封信,说说这里的情况。” “是。”沈葳收敛情绪,平静道:“儿子再写几封给京城旧jiāo的书信,若是三弟中了进士,这些信便用上,有岳家和几个世叔帮衬着,盼能早日授上官职,若是这科不中。科举文章的事儿子也不懂,让三弟自作打算,不管是在京城读书,还是回到老家来都随他意。” 丁氏点头道:“还有芯儿,你再给她送两个可靠的人过去。我们一大家子走了,此去贵州,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她一个独居之人,身上又有钱财傍身,就怕被人欺负哄骗去,山高路远的,也不能时时照拂她了。” 沈葳认真道:“此次承蒙皇上既往不咎,重新启用于我,也是沈家祖先庇佑之德,我想着,临走之前,我们还该去淳安县祖坟扫墓祭拜一番。到时候,大姐的事,我再细细为她安排。” 丁氏便直接多了,言道:“是该给你父亲道个别,好赖坏的,也一下子混上了六品的武官,老爷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之后又商量了一番接下来几天的具体安排方歇了。沈茁早就知道,沈家现在的能力,一次只能拱上一个人,现在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所以,也没有不甘心的,自己今年不过二十五岁,还待多磨砺几年,大哥去贵州赴任,自己不用说也是要更着去的,在大哥身边做个亲随心腹,学学经验城府,伺机再挣个独立的功名。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电脑可能要坏了,我在山区的 修电脑很麻烦的 我想挺一挺 不然就要断更了 我不想呀 丁氏老太太不蠢 就是有点任性 ☆、赴任 沈家小辈除了惟佑惟俊,其他人都没有去参加家庭会议。接旨之后,莫嬷嬷安排了思伽回右次间午睡。 阿芒服侍思伽卸衣梳洗,右次间静谧温馨,只听见阿芒温柔的在耳边絮叨:“没想到大爷这么厉害,一当官就是六品,淳安县太爷才七品,贵州在那里呀,离严州府远吗,我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思伽想着阿芒是一定会带上的,就细细的说了印象里对贵州的概念,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阿芒听得懵懂,问:“那便是贵州比浙江人口少一点,山高一点,气候gān燥一点,夏天凉一点,冬天暖一点,那不是都很好,奴婢家里,就是娘弟弟生得太多了,才把我卖了的,天gān燥一点衣服还晾的快呢,不过,姑娘就不能躲懒了,要记得天天擦面脂了,天气就更好了,姑娘就不会嫌弃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了。” 思伽内心对阿芒竖起大拇指,此乃神解呀! 沈家在严州府七年,为数不多的几个农庄铺子上的人手倒是多代的忠仆了,纷纷表示家主在外也不敢懈怠,一定尽心伺候。平时jiāo好的人家闻得沈家重新录用,也争着给沈家设宴践行,别瞧那官小,别瞧那地偏,沈家总是有新兴的苗头了。沈葳在百忙之中,也尽量应酬。 大迁徙有过一次了,这次的规模还不如上次的,赵氏驾轻就熟,十来天就收拾妥当,还凑上一个宜出门的吉日,在酒楼里设下最后的席面招待一回沈芯,沈莹夫妇并正庭正庆,何家四口,便阖家大小出发了。 因是赴任为官,沿路的驿站都会提供下榻,行程也便利许多,出了浙江,穿过江西,途在湖广,便知道了会试的三甲榜单已传至各州府县,一个机灵的管事立马买了一份回来,沈葳沈茁左右一拉开进士名单,从一甲开始往后看,在二甲六十五名看到了沈节的名字。一甲三人,二甲七十八人,三甲六十九人,还好还好,沈节一次高中,还站在了二甲上。虽说二甲三甲都是进士,可三甲是同进士,所谓同进士,如夫人,其仕途一辈子受“同”字之累,几乎都止步于五品。虽然还有后面的殿试,名额是不会有大动的,基本沈家是要出第一个二甲进士了,众人悬着多日的心也可以放了大半了。 穿过湖广,过了铜仁府,思南府,在于贵州府相邻的平越府停了行程,五十多岁的丁氏,半夜里下痢不止,食欲不振,头昏乏力,实在不能接着起行了。自从入了贵州地界,官道弯弯绕绕的就多了,路面徒然也陡了起来,一路都是不断的上坡下坡,那坡度还不小,动不动就有三十度角,再好的马车,再好的车把式也不顶用了,不过十多日,除了丁氏外,还有不少人都生病了,大部队停在了平越府瓮安县羊场河附近的驿站休养,沈葳留下了沈茁照看好一大家子,自己带了几个随从先赴都指挥使司上任,沈葳是武将,都指挥使司行得是军令,逾期不到是要军法处置的。 祖母病重,十一岁的思伽也要排在名单里,随母亲一起去伺疾了,不过分派的事情相对的少一点,中午看着婆子煎好汤药,滤除药汁,端给祖母,看丁氏进了药就可以告退了。赵氏还要留下服侍午睡。 思伽睡了半个时辰,起chuáng由着阿芒整理衣物,阿芒抱怨道:“贵州原来是怎么的,一叠叠的到处都是群山,平越府就是被两排山峦夹在中间,就长长的一条县道,都没有淳安县城一半大,怪道在严州府的时候,刘妈妈那机灵人揽了照看旧宅的差事,姑娘,贵阳府总是比平越府大多了吧。” 思伽摇头道:“我也没有去过呀,怎么会知道,不过省府里光各司衙门有多少,贵州这么大,总能找个平坦点的地方。地方大不大的也和我没关系了,哥哥们也不敢随便带着我出门。” 阿芒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道:“姑娘多放我出去几回,奴婢看了外面的风物再来和姑娘说道说道。”在严州府里,思伽要在街头巷尾买什么东西,都是让阿芒出去买的。 思伽捏捏阿芒憨憨的脸蛋,板起脸道:“都多大了,还这般想着去外头撒欢,若是让莫嬷嬷听见了,定要罚你扫地去。”挑上阿芒的时候,娘曾经说,让阿芒陪自己一辈子的,这个一辈子,就像四婶婶身边的晚霞一样,自梳度日,或是娘身边的丰儿一样,给将来的丈夫做通房。两条路,思伽哪一条都不想给阿芒选。思伽,并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自己未来的丈夫,如果此事不能幸免,那个女人也不想是自己熟悉的人,再说了,眼前如此青chūn鲜活的生命,思伽并不想霸占一辈子,人一辈子,总该为自己活一回,阿芒,将来一定给她找个好男人当丈夫,有孩子会叫她母亲。所以,思伽并不把阿芒拘束在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培养成不通庶务,连银子都不会称的副小姐,希望将来放她出去,能够过好自己的小家。 这时,竹帘响动,chūn燕笑着进来,后头跟着一个面庞黝黑,头戴黑蓝色三角头包,身穿一身灰黑色粗布,面庞发福的婆子进来。 “给姑娘们见安。”那婆子进了屋子,也不敢再往前走,就来门槛前跪了,给屋里人行礼,驿站的人,就是个扫地的,也学过官府的礼节,看着领着来的姑娘行了“起”的手势,才撮喏着起来,也不敢立直身子,弯着腰,垂直头等着询话。驿站里除了驿将,驿兵,文书差役,还有部分杂役仆妇,男多女少。思伽想找个当地的贵州人聊聊天,就让chūn燕去找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