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旭把忧思过度的思伽抱在怀里道:“你呀,书真是不能看太多了!想那些只会嘴皮子厉害的人gān什么,我深信,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还是很多的,有如王巨君言行一致,只是加速导致了西汉的灭亡而已。” 思伽砸吧了下嘴巴,苦笑道:“只有这样远远的发散出去,我才能少为大姐夫和大姐可惜,可是想了一圈回来,还是胸中难平。二郎,我从幼时识得大姐夫,何太太时常在言语之中流露出对大姐夫的期许,说大姐夫是何家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烧出的一个会读书的慧根。其实,慧根不慧根的,我是不做评价,我只知道,大姐夫从懂事起,十几年的光yīn都献给了四书五经,都献给了举业文章,从少年中了秀才起,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金榜题名时,一步之差,过往那些有名无名的厄运,从诗书观之,还有声声叹息,临到亲近之人深陷困顿,怎能不教我扼腕呢。而像大姐夫那样,用劲了全部的勤勉才走到贡生的位置,折翼而归,应该也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另走旁学杂技而成大家。所以要是大姐夫这样回去了,一辈子,也就是严州府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了。” 韩昭旭不禁莞尔,排解道:“只要沈家屹立不倒,只要你我占着位置,可保何家两代无虞。富家翁?如你所言,大姐夫涉世未深,不懂庙堂的诡秘铁血,只要沈韩两家在前面顶着,他们逍遥在其两家羽翼下,未尝不是幸事。” 思伽在黑暗里摸着韩昭旭俊秀的眉眼道:“恕我冒犯,婆婆能得君王幸,此事若有一天宣扬于众,天下有几个人能理解婆婆最初的愿望。若是可以,情愿那只孔雀没有飞过,那个男子没有来过。情爱纠缠如此,意难平就是意难平;仕途跌宕也如此,意难平还是意难平,别人qiáng行掰出来的道,被迫而行,算不得幸运。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帮他们吧,别去管大姐夫将来会是怎样的面目,只管尽力成全他想走的道,才是不枉此生呢。” 在韩昭旭的内心深处,何景年愣头愣脑的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性格也好,运气也罢,失败就是失败,不需要任何理由诠释,只是看在思伽那样惋惜的情绪下,不得不宽慰道:“科场舞弊,根结不在被抓的二十二个学子是否真的舞弊,而在于士林里的舆论,在于士林的舆论能否动摇帝王的决心,朝廷断案还讲究证据,收齐人证物证,熊大人鬻题之说查到最后要是没有实证,看的,还是皇上能不能顶住子虚乌有的舆论压力。要是皇上能顶住,我们再想办法办大姐夫背书吧。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韩昭旭和他那个在血缘上生身的父亲终究不太熟,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自己的信心都不足。而后续,甚至是许多事件的后续证明,那个九重之位上的男人,一生经营握住的权利,任何人都休想挑战。 中风的主考官熊大人在中风昏迷两天之后醒来,含着一颗核桃似的,口齿不清的做完了自辩,就要撞柱以死明志。中风之后,手脚也不灵活了,被左右及时抱住,倒是没有血溅当场,不过,那个坚定的意思是表达清楚了。皇上在南北两派官员相互攻讦中,无视京中一千多位想浑水摸鱼,上万言表重开恩科的请求,殿试在延后半个月后开始,关在锦衣卫大牢里的二十二名学子,早三天放出来准备,依然有参加殿试的资格,可是,最终录取的条件近乎苛刻。被疑舞弊的二十二名学子,要是在殿试的比文中,只要落后了原来的名次一格,革除一切功名,一生不得为官为吏,要是头顶悬着这样的重剑,还能有超越寻常的发挥,足以说明此人才能已成,舞弊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而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殿试的试卷,都由皇上来批阅,殿试的名次,都由皇上来拟定。 皇上,在把各方打了五十大板之后,手握朱笔向文人招示,笔定生死,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第164章 爆发 在朝里朝外这般纷扰的局面里,大家的日子还是照旧着过,比如,韩家太夫人郑氏的六十整寿在四月低,三月的时候,府里已经商量了要大办,筹备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前后开席三天,生日前一天请本家亲戚,生日当天请府中故jiāo好友,生日后一天纯粹的家宴,三天,特别是前两天的宴客名单已经在敲商;中间吃的,玩的,喝的,看的,一宗宗的开始置备。 这中间没有思伽什么事,思伽只是坐等着到时候吃席,因为预备的时间长,一个多月呢,长房也不想麻烦别房来插手。以前三房没有媳妇辈的,徐氏掌家,白氏当婶娘的只能高高供着,再怎么也不能降低身份给侄媳妇打下手,现在孙氏进门了,三房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拿思伽曾经协理管家的经历作比,同是弟媳妇,要一致对待,想掺一掺理家的大权。这中间的官司由着两房打去,一权不二分,以前沈家,赵氏能管理的时候,是绝容不下两个弟媳何氏龚氏插手的,在韩家,思伽两次gān预的管家之权,也是徐氏多有不便,不能掌舵的时候,大房和三房打了一通太极,到最后是没有请孙氏来协理。 还有邱家,昌平伯在闹哄哄的朝堂之际,不声不响的把到手没坐满一年的伯爵位辞了,上表传给了大儿子邱熙,奏章皇上gān脆的批过,命宗人府登记造册,定在四月中旬,邱熙要正式接掌昌平伯位,邱家也是三月中旬就忙着传爵开宴。 而在这两家开始筹备喜事的时候,何景年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呆了十几天后,放回了家中。一律中间帮扶过的亲朋是没有在第一时间道谢了。皇上的谕旨,进则康庄大道还有期,退则一辈子永无翻身之日,殿试就在三月十六日,不远矣。以往的殿试,皇上只是挂牌的主考官,阅卷排名的还是会试的那批人,皇上只是来了兴致挪一挪名次,现在不同了,现在是正真换了主考官,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写文章写到了贡生的功名,两百七十人,除了偶有几位才华超群,其他的都差不多,成绩拉得分差无几,所以才说,一生的转折只在帝王一念之间。每一个主考官,审阅文章都有倾向,有人喜欢辞藻华丽的,有人喜欢平叙务实的,皇上喜欢怎么样的文风,每个即将参加殿试的贡生各凭本事使劲的揣摩着吧。何景年会试考了二甲三十四名,之前名次不错,现在只会觉得名次太高了,没有多少进步的空间了,压力能不大嘛! 以上这些总归是别人的家事,韩昭旭还记得思伽之前透露的,在家里待闷了,想出去逛逛的事,恰好,时间都凑上了,依然带了思伽去思伊住的那一带附近逛街,顺便几家人在外面找个雅间喝茶再商量点事。 到了约定的三品轩,楼上雅间都是姨姐们,韩昭旭不愿意突兀的站进去,只在楼下开了位置喝茶。思伽扶着腰在左右阿芒绿竹的搀扶下上楼,转过一张紫檀木玻璃彩绘三月柳陶花样的大屏风,就是一件独立宽敞清静的厢房了,两面是榻,靠窗有桌有椅,摆了一张如意圆桌。思伊思侬早到了,而刚刚出了月子的思仟也在,坐在靠窗有阳光的一边,思伽在阿芒的服侍下,除鞋上榻坐着。早在进三品轩的时候,思伊的丫鬟兰香就备在门口,告诉四姑奶奶,二姑奶奶也在楼上,意思是,是不是四姑奶奶避一避?思伽对于之前袖手旁观的事没什么心虚的,避什么! 思仟确实如思伊所言,月子里内外官司,兼素日要qiáng争斗的性格,连遭打击,憔悴不堪,不忍睹之,产后肥胖全无,面色黯淡无光,见了思伽僵直着一张脸,犀利的眼睛似乎想从思伽的一言一行里,看透她冷漠的本质。 有思仟在,思伊和思侬老大的不自在,本来两人是想在思伽到来之前,把思仟打发走的,其实思仟本人是很有眼力劲的,可是这一次,拼着挤兑着,就是要来堵思伽的,怎么能被三言两语的打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