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弘文却并未责备她,反而关切,“阿蒲,疼吗?” 疼!能不疼吗!不仅身疼,而且破相毁容,心魂俱痛! 阿蒲眼泪似珠串,不断线地滴下来。 柳弘文道:“阿蒲,为师教你骰子神功,传授心法招式,但当日,为师曾道,还余一终究口诀,不是向你道明的时候。” 阿蒲点头。五岁时,师傅教她武功,她记得清清楚楚,师傅说神功有奥义十八字,要等她练至第二层,才可以告诉她。 “为师现在将口诀传授给你。” 阿蒲闻言抬头,心中惊讶:骰子神功,她已经修炼到第二层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做判断? 她自己都不知道。 柳弘文递给阿蒲一张已完全泛黄的旧纸,阿蒲赶紧拭干眼泪,有几滴泪珠被抹落在纸上,那最末一个“愉”字沾染眼泪,墨迹迅速蔓延开来。 阿蒲瞧见,纸上有一行六字:骰子心,尽欢愉。 不解其意,捏纸在手,她发现纸张反面好像还有字,赶紧翻转过来:天下第一,美色尽享,欢乐无忧。 正反加起来,刚好是十八字奥义心诀:骰子心,尽欢愉。天下第一,美色尽享,欢乐无忧。 ☆、第十章 阿蒲隐隐明白,却又抗拒着,“师傅,徒儿不能领悟……” 柳弘文轻轻叹气,此事不可避免,必须向她讲明:人人皆羡的骰子神功,其实是邪功。 有的邪功,须要人挥刀自宫;有的邪功,须要人守身如玉;有的邪功,会令人容貌尽毁;有的邪功,须要男女双修;还有邪功,会令人身如孩童,永远长不大。 骰子邪功,以其内力最为精妙。 选一筋骨悟性俱优者,自幼练起,在其尚为童男或童女时,教授心法和招式,不教习内力,让内力做空。 此时为骰子功第一层,犹如种子着床土壤,只待一口气,便能破土而出。 这一口气,便是找一位武功上佳的异性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初次行事后,种子破土发芽,内力由心运生,又与心融合,心即为骰子心。 此时,为骰子神功第二层。 练习者再数次行男女事,不断采阳或采阴,幼苗长成小树,内力数十倍猛增。 但如果中断了男女事呢? 如果长期寡欲不行,或者次次行事对方都是同一人皆有害无益。小树不被浇灌雨露和阳光,得不到新的养分,会逐渐枯萎。 练习骰子功的人,品尝不到新异性,骰子心没有新鲜的精血滋润,就会反噬其主,令其“枯萎”。 心主血脉神明,在体合脉,开窍于舌,其华在面。所以骰子心反噬,首先映照在唇面,唇裂肿,面灰白。如果这会才不补救,继续克制欲.望,反噬便会加倍,全身血行不畅,血脉瘀滞,四体疮烂,枯槁无华。 所以练了骰子心的人,只能不断寻找新的,武艺高强的异性,与其行事,才能突破瓶颈,进入第三层。 第三层是广阔天地。没了阻碍,种子迎风渐长,成参天大树。骰子心源源不断汲取养分,内力游走全身,心血与灵肉融会贯通,神功大成。 当然,练到第三层再停下来,骰子心会比第三层时反噬得更厉害,有性命之忧。 所以骰子邪功,一旦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练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骰子心,尽欢愉。天下第一,美色尽享,欢乐无忧。 阿蒲听柳弘文一字一句,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讲给她听,只觉字字犹如针刺。她拉着柳弘文的手,央求道:“师傅,我可不可以不继续练了? 柳弘文直接牵着阿蒲的手,让她的掌心贴上她的心,感受到一下一下,强健有力,有规律的心跳。 柳弘文说:“你已经练出一颗骰子心了。人若剜心,会立刻死去。阿蒲,你只有在死去以后,心才会停止跳动。”没有回头路了,她只要活着,这颗心就会一直相随。 阿蒲哭泣质问:“师傅,你当初为什么选我!” 于是,柳弘文告诉阿蒲,骰子神功不是媚功,不能令异性为之倾倒,为其色迷。若要吸引异性,只能依靠练功者的个人魅力,柳弘文身材矮小,面相黑丑,为了练习骰子功,这一路走得十分艰辛。因此他挑选美貌的女性传人,希望她的练功之路,能走得轻松。 “为师给你取名‘阿蒲’,蒲,水草也,柔软无骨,风吹既弯,风大既折。它生于泥泞,长于污沼,始终不干净,就算从泥泞中拔出,也不过是被编织做席,男女欢.好的睡榻。所以阿蒲你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啊!”柳弘文一直坐在床边,注视着阿蒲,看她从嚎嚎大哭转为小声啜泣,最后没了眼泪。 等她平静了,柳弘文才从怀内掏出一本翻烂了旧书,递给阿蒲。阿蒲默默翻了两眼,见上头室内室外,白花花男女会在一处,各种巧技,闻所未闻。 阿蒲聪慧,瞬间领悟:师傅的意思是,既然不能拒绝和剥离,那就享受快乐无忧 柳弘文摸摸阿蒲的脑袋,告诉她,“为师有位西域朋友,过几天就会山中做客。四十来岁,不算老,武功不错,人也生的魁梧英气,尤其是那一对眼珠,是绿色的,来了之后你可以看看。” 阿蒲始终垂头,不应声。 柳弘文继续说:“他拜会完为师,就要去条支国做驸马去了,你知道条支国在哪吗?” 阿蒲摇摇头。 “条支国,在安息西,距离这里,有二万九千六百里。所以他这一去啊,此生都不会再返回来,而且在那儿做驸马,为了富贵荣华,他还怕你去叨扰他呢。所以……他来山上那几日,阿蒲可以专心用他练功,无后顾之忧。” ~~ 都说人生得意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贺骞舟没有做过武林盟主,未曾经历金榜题名,但他觉着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人———因为他马上就要上山,赢取阿蒲了。 贺骞舟在马上回首,望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他这趟来迎亲,带了足足一百二十名家仆,才能搬运所有聘礼。 共计二百箱,都是贺骞舟亲自挑选的,全是宝贝,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运来,送给他最珍爱的阿蒲。 贺骞舟不无得意,这些箱子里,连凤冠霞帔都准备了。阿蒲山里姑娘,无爹无娘,哪知道该怎么打扮做新娘?于是他在贺府为她制好十八颗东珠的凤冠,织金红妆,甚至连媒婆都是从上郡带来的,待会为阿蒲梳头,一梳梳到白头到老,二梳梳到子孙满堂…… 贺骞舟领着队伍,浩浩荡荡上山,却发现整座山冷清孤寂,阿蒲、柳宏道、柳弘文皆不见踪影…… 柳弘文估计在闭关,柳宏道最好不出现,阿蒲,他的阿蒲呢?今天可是两人的好日子…… “布置起来,布置起来!”贺骞舟在马上吆喝,命令家仆给山中绿树挂上红花,道路两旁悬挂红彩,遇着柱子统统贴上喜字,一卷又一卷的红绸在地上铺起来,直铺到阿蒲居住的院门前……贺骞舟一口水没喝,一刻没歇息,推门而入,口中高兴喊道:“阿蒲,我来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