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很快,只有璞珍感觉得到那枚暗器与骰子相撞,双双落地。璞珍低头去看,脸色立即惨白,这是她平生未遇,最最骇人之事:被她撞下的那枚暗器,也是一枚骰子。大小形状完全一样,剔透骨做,点点鲜红。 来人戴着带纱斗笠,不见面目,身影如鬼魅,晃晃几下……这身法璞珍无比熟悉,因为来人使的正是骰子神功,三枚骰子,直冲璞珍而来! ☆、第二十三章 那人的骰子功比她高出一层——骰子三枚,一枚骰子硬抗璞珍的三枚骰子,另两枚骰子竟然在空中转了半个弧,重往胜悦坊主的方向飞去。 这蒙面人要杀的,至始至终是胜悦坊主。 璞珍赶紧去扑胜悦坊主,二女一起倒地,躲过袭击。姜声要来扶,璞珍担心他遭受袭击,道:“你散开!” 璞珍亲自扶坊主起来,匆忙中她摸到坊主的脸颊,竟有湿润。 坊主在无声哭泣。 胜悦坊主站起来,泪痕已干,坦然寻问来人,“你为何要提早来?今年今日来?” 宾客早散逃殆尽,不少胜悦坊的护卫赶来救援,却被坊主呵斥,令众护卫退至三里外。堂中只剩来璞珍、坊主、姜声和蒙面人。 蒙面人一张嘴,便是洪钟之声,冲胜悦坊主呵道:“胡祸妖女,十八年之期已到,拿命来!” 胜悦坊主道,“今年是何年?今年是丁卯年。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两年!” 蒙面人缓摘下斗笠,淡淡道:“山中不知岁月,记早了两年。” 他露出真颜,是位中年男子,样貌寻常。 璞珍从未见过男子,她也没有什么师叔师伯,所以完全不晓得这男子的来路身份。璞珍仔细观察男子,并未见他容貌有损,骰子神功无反噬迹象。 男子又道:“莫论早,莫论晚。当年你答应我,不再迷我君王,祸我国家,不再生异族为害之心,我才饶你一命。而今十八年后,再出山,却闻你依旧猖狂,怎能不诛?!” 坊主勾唇一笑,再次纠正男子的算术,“是十六年。” 就在这时,姜声问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爹,娘,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啊!” 这男子,竟是姜声的亲生父亲!! 坊主道:“永律,你和珍珍出去。娘有些话,要私下和你爹谈。”姜声哪肯迈步,坊主旋即命令璞珍,“珍珍,将永律带出去。” 就在坊主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男子上下将姜声打量,最后锁定姜声的双眼,感叹道:“一晃十六年,你竟已长得这么大了……” “今日是永律成亲之日,有什么话不要放在今日说!” 男子世外人,不懂人情世故,淡漠继续,告诉姜声“……我曾要三杀妖女,都错失良机。二十五年前,我见她手怀抱一子,其子年幼,哭啼,病重,遂饶她第一次。二十年前,她手牵其子,告诉我那是我的儿子,我犯错自省,放她生路。十年前,我又来杀她,恰逢其子生日,见子笑颜,不忍下手。” 坊主笑着纠正,“分别是二十三年前、十八年前、十年前。” “爹,娘,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姜声心中隐隐明白了些,却又不敢明白,不愿明白。在他的记忆里,见父亲那三次面,一定、绝对是父亲来给他治病,父亲认他这个儿子,以及父亲陪他过生日。 父亲现在在说什么?他不明白。 不、明、白! 姜父道:“我虽不知‘成亲’是为何意,亦不知今日缘何遍地铺红?我只知,事不过三,我已饶你三次,第四次,是绝不会饶你了。” 坊主道:“永律已经成家立业,我已无憾,你杀我吧!” 姜父应声好,缓缓抬起右手,似要出骰子,姜声情不能再急,竟冲璞珍喊道:“珍珍,爹要出骰子!”你快用你的骰子挡住爹,不要让爹去杀我娘! 璞珍急忙出招,与姜父正面交锋不到十回,璞珍就已惊出冷汗——姜父使的骰子功,与她使的骰子功招数,套路十分之九一样,却又有十分之一不一样。偏偏就是这十分之一,比那十分之九高明千倍万倍。璞珍仔细思考,将这十分之一连贯那十分之九,斟酌回味……她以前骰子功弱,弱在内力不得发挥,为了发挥内力,不得不采阳补阴。可若按着姜父的套路,有了那十分之一,似乎就可以发挥出内力了…… 她心底震颤起来,未知将知的可怕,仿若深渊。 璞珍试着模仿,按照姜父的套路,将骰子功稍稍改动。原本应收臂合拢的一式,她摆臂向前……顷刻间,真气自丹田往上涌,源源不绝! 若是照着姜父的套路出招,根本不需要采阳补阴,就能生出同样效果的内力! 这才是真正的骰子神功! 她以前练的,是有错有误的……添了一颗多余负担的骰子心! 姜父瞧出璞珍在模仿她,淡淡哼道:“邪徒妄想模正,痴心妄想!”姜父又道:“未料到,我儿娶媳,竟娶的是姜业良的徒子徒孙!”姜父一跃而起,倏如鬼魅连着三十多招,全是璞珍未曾见过的招式,更远在那十分之一之上,一下子有三十多枚骰子全部朝璞珍射来。 璞珍今日才开天眼,以为必死无疑,哪知那三十多枚骰子,却是姜父掌握了力度的,只将璞珍上下众多穴位点住,虽动弹不得,却不伤性命。 姜声看不出这些门道,急得额头冒汗,大喊:“爹,你别杀珍珍!不要伤害珍珍!” 姜父不理会姜声,姜声再喊叫,姜父就出两枚骰子,轻松定住姜声和坊主,且不能言。姜声心急如焚望向母亲父亲,却见母亲坦然含笑,父亲冷漠严肃。姜父此刻的注意力全在璞珍身上,他蹲下来,注视躺地不能动弹的璞珍,轻轻道:“姜业良之徒孙,你有一颗骰子心,比胡祸妖女更淫,怎配得上我儿。” 璞珍脑中懵,心头怵,懵的是她真不知道“姜业良”是谁,怵的是怕姜声了解骰子心真相,要与她分离。 姜父突然蹙了蹙眉。 接着,姜父伸手,在璞珍肩头一按,轻叹,“用情毒蛊解骰子心,倒是个好办法。”姜父紧盯璞珍,又道:“你是我族类,不诛。”他只铲除胡人异族。 姜父站起身,不做一刻停顿,一枚骰子,直接贯穿胜悦坊主心脏。那骰子沾了血,带着零星肉沫,一起打在墙上,刹那花开。 同一时刻,胜悦坊主的尸体后倾,轰地倒地。 姜声从心痛到了嗓子眼,却偏偏被点着哑穴,叫不得。 姜父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道:“啊呀,心疼!”他右手掌心托着一枚骰子,朝自个左胸上一拍,力道十足,贯穿心房。 姜声一瞬间父母全失。 …… 五百年前,时值前朝前朝又前朝。有姜氏一族,隐于山林,族长修炼骰子神功,武艺卓绝若神。这姜氏族人,不涉朝堂事,不管朝代更迭,不问江湖风波,他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职责,是守华夏护汉人,遏制胡人吞亡九州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