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不屑道:“这个自然有。” “那你叫什么名字?” 梦神用手捏着下巴,犹豫片刻,道:“卿衣。” “那你们神仙吃米饭吗?” 怎么又问回来了!梦神不满道:“不吃!” “那你们喝水吗?” “不喝。” “会着凉吗?” “不会。”梦神说完打了个喷嚏。 珠珠随即睁眼,发现自己独趴在石头上。夜凉如水,梦神不见了,这一梦太短促,甚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珠珠不再趴石头上了,每天夜里,都安分躺到床.上去,就算睡不着,也躺着。按照晓绿的说法是“殿下的痴症可能好了。” 珠珠频频点头,“是,好了,好了。”其实她有自己的小“阴谋”。 某一日,夏末渐入秋,早上下了一场寒雨,晚上还刮了大风。虽然关了窗户,但那风透过窗缝,依旧能吹进寝殿里。床榻靠窗户,珠珠便觉着冷,坐起身松了窗幔,还压了银蒜……忽然间她眉头一皱,眼皮微颤,有些犯困。 珠珠随即躺下,紧接着就见到了卿衣。 帷幔开,风已停。卿衣还穿着那一身白衣,踏着明月,由远及近。近了细看,珠珠发现他的眉眼间似乎带着一股怨气。 珠珠为了缓解气氛,大笑道:“我和常人不同,夜里不困不睡,只要犯困入睡,必定有你入梦。” 卿衣冷哼一声,“你才发现?” “我早明白了!”珠珠笑道:“卿衣,我怎么觉着……你对我似有不满?” “李珠珠,谁让你直呼我名字了!我是神仙。”卿衣一生气,就退后一步。 珠珠往前进一步,劝道:“好好好,神仙。”珠珠朝卿衣作个揖,“小女子可是有哪里得罪了神仙,令神仙不满?” “哼。”卿衣悻悻道:“上次梦做到一半,你干嘛自己醒了?” “我见你打喷嚏,担心你着凉,就想着急急醒了,回寝殿里再继续做梦。”珠珠说得有理有据,寝殿里可比外面石头上暖和多了。 卿衣的脸瞬间就红了。 珠珠再进一步,用手肘碰了一下卿衣的袖子,笑道:“神仙,我觉着近两次见你,你亲切多了。咱们这次,多说说话呗!” 这话一出,卿衣彻底破功了。 一神一人在梦里聊了一宿,珠珠算是彻底明白卿衣底细了。 天上的神仙分为两种:一种是生来就是神的。一种原本是人,后来修仙变成了神。 卿衣属于前一种,他生来就是神,托生于御苑一朵小小白色牡丹花上,最初,只是御苑的牡丹花神。后来,通过自己的修炼和奋斗,掌管了御苑所有的花。后来,天上有神仙下来宣旨,说要任命卿衣兼司梦神,掌管这皇宫里所有人的梦境。天上给他派下的第一份任务,就是让李珠珠选十个梦来做。 卿衣十分珍惜这个机会,他在见珠珠之前,反复演练了姿势和台词,还找同僚花神借来白马。所以珠珠第一次见的梦神,才会那般高冷,煞有介事。 卿衣讲到这里,不无沮丧道:“人间自然是你父皇最大,我的官职,要是按人间官职来排,怕连一个县令也轮不上。” 珠珠却摇头,道:“可我觉得你真厉害,从小牡丹花神,升成花神,再到梦神。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奋斗换来。”珠珠眨巴眨巴眼睛,“我不如你呢。” “是么?”卿衣注视着珠珠,嘴上质疑着,心里却暗道:以前不愿与凡人过多打交道,现在看来,倒是能与李珠珠交个朋友。 李珠珠趁机就提出了要求,“卿衣,我想好第二个梦做什么了?” “什么?”卿衣觉得这个时候务必要答应她,毕竟是朋友的要求嘛。 珠珠就告诉卿衣,她想知道皇帝的过去,有关于江南的那一部分。 这事挺难办的,卿衣捏了捏自个下巴,道:“这样吧!反正我能查看皇宫所有人的梦境。哪一天你父皇梦到关于江南的往事了,我就把那一部分的梦,挪给你重做一遍。” 珠珠感激道:“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然而之后,卿衣和珠珠都失望地发现,皇帝好像从不做梦。 这状况持续了近一年,直到珠珠十五岁生日那天,小暑,卿衣急急带风在夜里赶来,告诉珠珠:“你父皇昨日,梦到和江南有关的事了。” 珠珠还来不及说话,眼前帷幕一黑,卿衣已迫不及待展现皇帝昨夜的梦。 “你若想出梦醒来,唤我即可。”卿衣告诉珠珠。 那的确是江南,青山如翠,水似流波,树上有蝉鸣,莲上立蜻蜓。珠珠甚至能真切地感受江南夏日的丝丝酷热。 但这江南又和珠珠想象的不同,城郭颓败,烽火硝烟。 是她从未经历的战争。 珠珠的视线瞬间飘转,竟飘入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应该是正堂,正中央供着一副画,画里头的男子打扮怪异——一身黄袍,上头还绣着龙。珠珠猜测,供奉的估计是唐国某个皇帝。 正中坐着一位长者,须发皆白,左右数排交椅,黑黑压压坐了三十人余人,全是男子,又无甚特点,珠珠一时眼花,不能挨个识别,只听得你一言我一语…… “此番大败夷贼,气势高涨,务必趁胜追击,夺回广阳城!” “怎么追?我等前锋部队,去攻了三天,结果如何?失了那么多兄弟!” “陈兄此言不差,敖蛮子精兵锐器,广阳又易守难攻,现在……真的是僵持了。” 珠珠听来听去,讨论的主题,不过是“反攻广阳城,击退敖蛮子”。 珠珠心头不悦:哼!谁是敖蛮子! 她瞬间对这一屋人全没了好感。 这些人讨论了数个辰时,也没得出具体方针,珠珠都听累了,心想皇帝这梦,做得忒没意思了。她正想呼唤卿衣,醒了算了,就听见有人说,“我倒是知道一人,对广阳特别熟悉,有心举荐她来,给诸位做个军师。” 珠珠寻声看去,见是一棕衣青年男子,长得倒还俊俏。 哦,是他啊!方才的讨论里,他话不多,但算是一屋子人里,最有见地,也最公正的。好像叫……温琢来着? 疑,屋内怎么忽地雅雀无声了? 珠珠正好奇着,屋内却又倏地炸开了锅。太过嘈杂,以至于大多数言语珠珠都不能听清,她心里急,竖起耳朵来听。 “谁?” “莫不是她?”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让我把话说完。”温琢将双手举至胸前,掌心向外,示意大家安静,笑道:“她也是大家的老熟人了,就是我同门……” “温琢,不可!”正中坐着的长者忽然呵斥打断。 温琢却笑着摇摇头,道:“其实我已经请师姐过来了,她待会就到。” “师弟说的偏差,其实我已经到了。” 未见其人,便先闻一女声,音调上扬,颇为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