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些小娘子一面追还一面喊,导致沿街的人全晓得她们追的是骆银瓶。 于是,加入追逐队伍。 骆银瓶卯起劲往前跑,越快越好,都没时间回头看。等她跑了许久,心想后头追她的人没多少了吧,结果一回头,想骂王母娘娘。 上百来人,乍一眼望去,好似百万大军。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事态愈严峻,愈能激发潜力。骆银瓶自己都觉得惊奇和佩服,她竟超过了一辆慢跑的马车。 等等,这驾车的车夫眼熟啊!这不明月剧院的车么? 果然,老张拉开帘子,从车厢里伸出手来:“快上车!” 骆银瓶边跑边伸手,老张把她手臂一拽,上车。不稳,她膝盖磕在板上,生疼。 不管那么多,坐进车厢,大口喘气。 老张先是让车夫提起速度,风驰电掣,继而同骆银瓶道:“郎君料到如今失态,所以命我来接你。” “嗯,好。”骆银瓶仍在喘粗气,一路喘,甚至到马车拐进剧院后门后,仍心速跳不停,喘气不止。 她心想:今日跑这一场,估摸着最少瘦去十斤。 老张已经知晓韩月朗和骆银瓶的事了,同她说:“郎君正在上戏,托我传你一句话,‘昨晚我虽然醉了,但你答应我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可不能耍赖。’” 这是怕她跑了呀!骆银瓶便同老张开玩笑:“我是答应了韩公子。可真这样,剧院可怎么办?”怕是戏一上,就遭哄遭砸。 老张道:“没事啊,今年的‘草原行’到日子了,你俩正好一避。” 骆银瓶一脸懵的。 老张便同她解释,“草原行”是京师戏剧行里联合发起的集体远游,一年一回。会挑选各大剧院最有名气的角儿,长途跋涉,直至草原。与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各家报社(包括《京师报》)的采风使,沿途记录诸位戏角吃喝拉撒,说的什么话,谁和谁亲密无间,谁又同谁吵架了。台上温文尔雅的那谁原来是腹内草莽暴脾气,而台上娇羞怯懦的那谁原来是说一不二的泼辣姑娘。 采风使和画师会记录下戏角们的日常,这些札记将通过驿使快马加鞭传回京城,刊登在报,百姓们都爱看。 一年一度,如今已是第四回“草原行”。但京师百姓热度不减,早早就祈盼上了。 韩月朗还在瑶月宫时,就是“草原行”的固定嘉宾,以往邀请的明月女嘉宾都是赵妩媚。可韩赵二人,在万众期盼中擦不出一丝一毫的旖旎。甚至人都说,还不如明月郎君与另一位固定嘉宾幽梦郎君的交往来得旖旎。 所以这次,明月女嘉宾理所当然换成了骆银瓶。谁叫她正处在风口浪尖呢?那就让大风大浪来得更猛些吧! 骆银瓶听完,感叹:“这事甚好。‘草原行’是几月几日啊?”她好早作准备。 老张道:“明天。” ???她怎么一直不知道! 老张道:“邀请函是上个月到的剧院,老夫一时糊涂,忘与娘子说了。”但赶早不如赶巧,收拾收拾就上路吧! * 翌日,城郊。 为防止围观拥堵,诸位戏角集合地点是保密的——该地距京足足六十里。 韩月朗和骆银瓶坐着马车从剧院出发,赶紧赶慢,要走一个白天的路。一路上韩月朗都在嘱咐她凡事小心:“俗言道,‘关内人刚强,多彪悍’。” 骆银瓶小时候在那边长大,并不担忧,反而很是期待,同他说笑:“那俗言还说‘吴越之人好用剑’,怎么没见你佩剑呀!” 韩月朗一本正经回答:“京师刀剑管制。” 她歪着脑袋看他,觉得回答真是可爱。 韩月朗却一把拉她过来,口中道:“在车里怎地还坐那么远。”就把她搂在怀里,让她脑袋靠着自己胸脯。 出了京师,路上行人渐少,便敢把车帘子挑起来了。秋冬之交的阳光正好,暖烘烘且不焦躁。骆银瓶觉着此时此刻的太阳一定是蜜糖做的,可以敲掉一块,敲打时发出的声音就像击筑。 敲下来以后,就把这块蜜糖喂给韩月朗吃。 “会下棋么?”韩月朗问她。 “会下一点。” “路途较长,我们可以先下几盘棋。” 骆银瓶点点头,韩月朗便从随着带着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棋盘,就摆在箱子上面。他似乎心爱下棋,还道:“一百八一黑子,一百八枚白字,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千古无同局,当真绝妙。” 骆银瓶茫然点头,其实她就是懂规则而已。韩月朗这么一说似乎很强?那她不是分分钟丢盔弃甲? 很快,两人对弈两盘,韩月朗全胜,半柱香的时候都没用完。 他摸摸她的脑袋,宠溺道:“你还真是‘会下一点’啊。”说实话也是优点,闪闪发光。 韩月朗便开始问起她过去的事,去过哪些地方,爱吃哪些小吃,衣裳爱什么颜色的,平时在家做甚么?爱读哪些书?甚至连她少时与见风消如何姐弟相处,也要问上一番。 骆银瓶一一告诉他,皆琐碎故事,他却听得津津有味。 她一抬头,发现韩月朗笑得有那么几丝不怀好意。 她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韩月朗才不告诉她,其实他有偷偷从其他人那打听骆银瓶的过去,这会她亲自讲,有好些都对得上号。 不知怎地,他喜欢一个人,便想知道她从前和现在所有状态,她的喜好,她的从小到大,跟魔怔似搜寻一切关于她的消息,甚至想去走过她曾走过的那些地方。 大概只想弥补上,她的春华里,他迟到的时光。 骆银瓶说:“也和我讲讲你喜欢什么?去过哪里?爱吃什么和平时做甚么?”她也想知道呢! 韩月朗便告诉她,少时去过陇西再往西——龟兹。 骆银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怪不得你会收集瓜灯。”小小的相遇,还是没想起来。 韩月朗无奈摇头,又告诉她,他前半生最好一身衣裳有好颜色。 骆银瓶默默听着,心里小本本记下。 …… 两人就这么边说边聊,一天的路程,竟也不觉长。平时坐这么久车,必定腰酸背痛,今儿却觉浑身筋骨都是轻松的。 两人聊得欢心,甚至没及时发现两人的杯子弄错了,各自喝了数口对方喝过的茶。 后来发觉,却也没什么。 车行速度快于预估,两人下午就到了集合地点。 在山之阳,平缓的绿坡全被青草覆盖,这会草有些黄了,泛着浅淡的颜色。草地上是一小丛一小丛,毫无规律却又成排列队的灌木丛。偶有几棵槐树,伫于草上,显得特别高。 有一树不知名,竟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季节,开出满树白中带粉的花来。 有好些人和车马,已经集合在半山腰了。许是为了画师画出来好看,大家都穿得显眼,胭脂秋香,炎色品红, 韩月朗让车夫把车拉过去,他和骆银瓶先下车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