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过后,卞州城内更加寂静了,只剩秋风卷落叶的凄凉。 “齐大人,这家客栈需要搜吗?”一列巡逻兵在卞州城西大街的某一客栈前站定。 “不需要。”身穿守将将服的齐康静静望着客栈的某一窗口,吩咐属下:“你们去别的地方巡逻吧,我在这里有点事。” “是。”十个巡逻兵不得不听命行事,排列整齐退开去巡逻其他街道。 齐康正要走进客栈,突被身后一道轻灵的声音叫住了:“请问你是齐康吗?” 齐康连忙转头,看到一身披杏色戴帽披风的女子浅笑盈盈站在他面前,正直愣愣瞧着客栈里头:“姐姐是不是在里面?” “不在。”他立即回她,折足走下门槛,对她行礼:“月筝夫人,您是何时入的城?” 月筝眉梢带笑瞧着她他,轻道:“我刚刚才入城,来瞧瞧姐姐,我们一起进去吧。” “王爷可知月筝夫人来了卞州?”齐康并未随她往客栈里走,而是这样严肃问道。 月筝正在跨门槛,听他这样认真,回头笑道:“王爷自然是知晓,这次正是他让我来卞州给百姓派米发粮的,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来看看姐姐。好了,齐都尉,我们进去吧,我可想死姐姐了。” 说着,兀自走到柜台前问了掌柜房号,上了楼。齐康眉头紧锁,不得不跟上。 只是等寻到了房间,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吱呀!”月筝柳眉微皱,伸手将那门推开了。 室内没有人,空空如也,床上的被褥却有人睡过的痕迹,她用手探了探,发现还遗有温度,立即回头对齐康道:“他带着姐姐还未走远,怕是因为王爷的关系,顾忌着我们了。” “嗯。”齐康连忙带着她转身往楼下追。 等他们跑出去,抱着映雪的楚幕连才从屋子的梁上飞落下来,轻轻将映雪放回榻上,随即脸色大变,为她轻拭唇角溢出的血。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且求生意志也不强,导致抵抗力太差。虽然她体内的七日绝命让他引得差不多了,但由于没有解药,根本不能彻底清除,也没有办法让它不循环再生。 他连忙喂了她一粒墨色丹药,紧紧握着她冰凉的素手,眸中担忧。如若要寻解药,就必须要去找连胤轩,但连胤轩一心想赐她死,是定不会给解药的。而且他更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卞州。 正想着,门外陡然又传来那两人的脚步声,似是去而复返重新折回来的,他心头一沉,没有再抱着映雪躲避他们。 “你果然还在这里!”跑得气喘吁吁的月筝惊喜叫道,看了他一眼,直奔床上的映雪:“姐姐!怎么会这样?姐姐怎么了?” 楚幕连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呼唤,沉眸回道:“你身为连胤轩的侍妾,难道不知道他和他的侧妃对映雪做了什么?!” “姐姐想不开自杀了?”月筝大吃一惊,心疼抓着映雪的手,轻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傻!” “映雪不是自杀,是喝了毒酒,在连胤轩的大婚上。”楚幕连耐心为她解答,嗓音却越来越沉重。 “毒酒?”月筝被吓了一跳,焦急站起身:“你是说姐姐那日喝的喜酒里掺了毒?但是,我相信王爷不会这样做的,他只是休了姐姐,并未想过要取她性命。那一日我们只看到姐姐走出去了,等去寻,姐姐已不在府上,以为是你带走了她......” 月筝这样一说,楚幕连的脸色便沉了,冷道:“如若那一日独孤北冀没有将她及时送到我身边,你们现在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只是,她现在也是生不如死啊,这个可恶的连胤轩! “果真是王爷做的吗?”月筝被吓得重新瘫坐在床上,怔怔望着那张仿若没有呼吸的睡颜,低喃:“王爷怎么会这么狠心?月筝一直觉得王爷是喜欢姐姐你的,即便他爱的是绛霜,但他心里终归是有你的位置,何以会如此狠心?不会的,不会的……” 楚幕连静静看着听着,突然道:“我想让你们代为照顾她几日,务必保证她的安危。” “你要去哪里?”一直没做声的齐康立即问道,很认真的看着他:“现在只有你能救小姐,小姐最信任的人也是你,你不能......” “我不是扔下她。”楚幕连沉声道,“我只是去趟鄞州为她寻解药,她体内的七日绝命没有解药根本不能根除。” “回鄞州?”月筝急急回首,回道:“你是想找王爷要解药对不对?但现在鄞州守卫森严,插翅难进,不如我随你一起回去,并带你进景亲王府,可好?” “好,那齐康你定要照顾映雪的安危,我最多三日即回。” “嗯。”齐康重重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走!” “没问题,但是你得乔装一下。”月筝细心嘱咐他。 就这样,半日一夜的快马加鞭,楚幕连和月筝终于赶在天微明的时刻到达了鄞州城。晨光中,新设立的景亲王府并没有卞州的景亲王府气派宽敞,透着一种孤寂落寞。不过可以看得出连胤轩只是打算在这里暂住的,毕竟他的目标是统一天下,重夺他的王位,到时候他住的就是皇宫的殿宇,而不是一座城池的小庙。 而他乔装成月筝的侍卫,很容易就入了府,只见新王府里还贴了大红喜,火红灯笼在晨风里招摇摆荡,无声讽刺的入了他的眼。真的连绛霜他给他送还回来了,这个男人却依旧娶了这个蛇蝎女人,欲毒害映雪置她于死地。休映雪,这个男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因为他;但毒害映雪,是为了报复他的毁城之举吗? 他犹记得那一日,为了保护映雪不被药人伤到,他故意将她送到了义庄藏在了棺材里,而这个男人为了寻她,不顾药人的越涌越多,硬是与他和他的药人奋力搏杀,打伤了他,也被药人所伤。 等他止住伤口赶到义庄,却看到映雪落寞站在义庄门口吹《净心咒》,与那个男人琴箫合鸣,执着眷恋,泪流满面。 她回来了,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男人,那般倔强执拗,飞蛾扑火,他躲在暗处,竟再也没有勇气走出来面对她,只因害怕看到那双不再有他的眼睛。 所以他决定放手,不再带她走,让她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却不曾想,在他打算离开卞州的那一日,独孤北冀给他送来了满身是血的她,一身浅衣被鲜血浸的殷红,而她的手上还紧紧拽着一封休书...... 想到这里,他心头陡然急剧紧缩颤抖,脑海不断浮现她全身是血的模样,那一刻,他以为她香消玉损了,带着泪水与殷红,却在探到她微弱鼻息的瞬间,他有了绝地逢生的错觉,原来以为她死了的片刻他的心房也停止了跳动。 “那里就是王爷的新房,但是你不要伤他。”月筝指着一处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给他看,眸里有犹豫也有担心。 他看月筝一眼,没有做声,大步往那新房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