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为何跑到庸关来?! 姬华池想到那夜五更过了,柳逸帮姬华池梳完妆,姬华池将行军布置交待给柳逸。 柳逸应了好,又问她:“阿池,若我及早就将西路甚至庸关的秦赵军都除了,再做什么?” 姬华池虽然不相信会出现这么有利的情况,但她仍是笑答:“要真得这么好的事,你就去东线支援柯将军吧!” “可是我不想去。”柳逸的目光胶着在姬华池脸上,缓缓问道:“可否让我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做一件我欲做的事?” 柳逸眸色深沉,姬华池一时竟未读懂。 她并未上心地笑答:“好,若真得此好事,事后皆任你来去。” …… 回忆至此,姬华池凛然抬头,遥隔数千丈,柳逸仿佛心有灵犀,就在姬华池抬头的那一刹那,用充沛内力沉稳吼道:“吾主,事已毕——” 吾主,事已毕,因故臣到此处来。 他想来的地方是淆江与长江的交汇处,他想做的事是保护姬华池。 姬华池欢快地笑出了声,她看不清柳逸的面目,但是她能瞧见他最爱的那一身碧色锦袍,似一株柳,总给她带来春.风。 姬华池视线牢牢注视柳逸,眸中满溢幸福,直到魏匡掐在她胳膊上的十指隔着衣料嵌入肉里,太痛了,方才将姬华池的神思和目光一同拉回来。 魏匡狠狠掐住姬华池的双臂,却恨不能将怀中人刺痛得更深些。楚船上喊话的人是楚国的汉阳君柳逸吧,她方才望那男人的是什么目光?! 呵呵,任是什么目光,魏匡都瞧得清清楚楚。魏匡忽然痛恨自己的精明,竟将姬华池对柳逸的担心、关切、挂念、爱慕全都读了出来。 最恨那会心一笑,对别的男人心有灵犀。 魏匡以前也承受过姬华池这种饱含真情的笑容,但他与她那时少年情.事,青涩且浅,如今姬华池遥望柳逸一笑,却是历经风霜后再动情,比年少时慎重难得,眸光之缱绻与眸中之情意更深上一百倍,岂是魏匡能比? 魏匡一片慌乱,之前姬华池言无情,魏匡的心还只是沉一两分——她对他无情,不要紧,日后帝位天下,他有得是时间跟她慢慢来。 但这会陡然知道她钟情柳逸,魏匡的心却是直沉到底,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了,无可挽回。 魏匡六神无主瞧姬华池,又去望柳逸,似是而非,他好像望见柳逸也在回应姬华池的笑容,柳逸跟她是两情相悦的……而姬华池以前依恋魏匡的时候,她对魏匡笑,魏匡多是冷面冷眸以对,从未两厢通过情意。 魏匡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是有多挥霍,多么不知道珍惜。 他无比地恨自己,刀绞全身不解其痛,万箭钻心难消其悔。 魏匡禁不住眼中酸涩。 就在魏匡难过的时候,姬华池冷眼冷语对魏匡道:“秦人不善水,你说你挑水里埋伏着做什么?” 谁都知道,最善水战的便是楚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魏匡怔忪不语。 姬华池能猜到四五分:魏匡为何会疏忽,犯下这种不可挽回的糊涂错误? 但姬华池并不关心原因,也不会去猜心,她只知道,她和魏匡是敌人——敌人铸成了大错,好! 她会抓住每一个机会除去他。 魏匡笑道:“楚王夸夸其谈,怎忘了你现今的处境?” 魏匡和姬华池周围,可都是秦赵兵,将两人层层包围。 姬华池笑而不答。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周遭都是敌兵呢?但是有柳逸在,她相信柳逸有妙计护她脱身。 姬华池眨了眨眼睛,虽然她目光投向茫茫海面,但是魏匡知道她在看柳逸。魏匡心中不悦,旋即问姬华池:“你猜孤在想什么?” 魏匡就算似眼前这般平静讲话,无怒、无欢、无伤、无喜,不含有任何情绪,身上却仍掩不住散发出一股凉气,墨衣也带了重影,阴沉晦暗。 姬华池莞尔一笑:“孤为何去要猜?” 她才没功夫去猜魏匡想什么,他也没有那个资格强迫她。 魏匡也不气恼,眉目含笑告诉姬华池:“孤在想,既已穷途末路,何不拉你同归?” 魏匡眸光溢采,这一刻显得分外英姿勃.发。 他是一个冷静自制的疯子。 魏匡往远处柳逸船头遥遥瞟了一眼,很好,他昔日听的传闻都是“双木男风”柳汉阳,以致一直瞒在鼓里。 魏匡将自己的目光收回,问姬华池:“你说孤放一把火好不好?” 火者,离卦,他带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火,亦言毁,物入中皆毁坏也。他放一把火,烧掉这个他和她身后的世界。 姬华池本来心中有十足把握,坚信自己能脱身的。这会见得魏匡可怖神情,听得他骇人的话语,忽生不安。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死! 魏匡注视着姬华池,悠悠笑道:“小豆蔻,你怕了呢!” 她怕了,他很欢心。 魏匡毫不犹豫,命属下放火,由跳跃火苗逐燃成熊熊大火,到最后烈如赤星,燃着了整支船。 姬华池被魏匡挟持住,恨恨瞪他:“魏匡,你疯了吗?难不成你甘心和我一道烧死在大火里?你的称霸之心呢?!” “称霸之心还在呢。”魏匡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胸口瞧,他知道自己的腔膛里面在鼓鼓地跳,那是他永远不死的称霸之心。魏匡继而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姬华池的肩膀上,又将他的耳朵贴紧姬华池光滑的脖颈,仿佛他能通过她肌肤下的淡青色血管,蔓延下去,听他的心。 魏匡笑对姬华池呢喃,唇几乎贴到她的下巴上去:“你的称霸之心也在呢!” “你在,我也在。”魏匡钳制住姬华池,远远望去仿佛他在从后搂住她,那般缠绵,那般怜惜。魏匡用委屈地音调问姬华池:“怎么办,孤的称霸之心还在,就要这样死了,孤不甘心呢……” 仿佛在故意同姬华池,他心爱的人儿说嗔言情话。 魏匡循循善诱姬华池:“叫你的柳郎退兵,孤就放你一条活路。而后数年后再战,你征伐天下之路不绝,这笔买卖你并不亏。” 他说得真挚诚恳,就好像真心实意在替姬华池着想。 要是十几年前的姬华池,肯定一口就答应了他! 可是如今的姬华池却挑眉嗤笑:“是么?孤怎么觉得真要这么着……孤就亏大了呢!”姬华池声骤转厉:“魏匡,你的死期到了!” 楚王声落,水中跃起八百伏兵。秦人赵人以为自己会在水里埋伏,这些生于湖泽长于大浪大江中的楚兵便不会了么? 魏匡眸中泛出狠戾光芒:“莫要叫这些楚国小儿上船!” 秦赵兵闻大王命令,纷纷转守船沿,身挨身,顷刻间筑成一圈人墙。秦赵兵皆已手中利刃为刺,刺向准备跃上甲板的楚兵。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楚兵虽然擅水,但到底是肉身,瞬时有不少楚兵被兵刃刺中,后仰倒入水中,如鱼归江。只是鱼归江是得水,将游得更欢快更自在,这些楚兵却是入水即成沉尸,待到尸体饱浸江水后,他们会破开被自己赤血染红的江面,浮漂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