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人的声誉听起来如此陌生,绝对不是东郭的那些杀手姐妹们。 公主聂慕柏!她脑后里忽然冒出一个名字。 犹如雷击,浑身顷刻无法动弹。 公主对少主真好,听闻预先,竟在第一时间亲身营救……这样看来,她东郭甘舍身子去救少主,也算不得什么了。 内心淡淡泛起一丝酸涩。 ******** 李浊带着两个人去天牢,一路上蛮人守卫们都对他毕恭毕敬,处处为他开道。连天牢里,也是他要开哪出门,要往那边走,守卫们就都顺从着他,生怕怠慢。 就连他后头带着一个一身夜行衣,分明就是刺客打扮的女人,也没有一个人敢问他。 “他们对你这么恭敬,莫非你是这里的王子?”黑衣女明明受制于李浊,却还是要挑衅他。 “放屁,再胡说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他狠狠攥着拳,声色俱厉地警告她,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李浊指节的脆响。 “哼!”聂慕柏的眼神里分明有害怕,口里却还是不断嘟囔:“蛮子果然是蛮子,对女人也这么凶,身上也是又脏又臭,胡子邋遢……” “割舌头了啊!” “我……”她出了一个音,但还是不敢再说了。 其实下半截话,她本来也不打算讲出来——聂慕柏本来想说:我们江南的男子,各个是秀美瘦弱假面娘子,却喜欢闷在心里玩阴毒算计。远不如你这般健硕粗犷,句句直抒胸臆,是个令人倾慕的男儿。 “浊爷不是天狼人,他也是中原人。”一直沉默的东郭突然开口,竟是替李浊向聂慕柏解释,怕其误会他是异族,因此生出嫌隙。 刚才聂慕柏眸中神色变幻,她皆看得分明:呵,自己竟生出一丝念头,想把聂慕柏往李浊身边推。 推得离他进一点,也许就能离另外一个人……远一点? 她自己在想什么啊! 东郭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不想提醒自己,脑袋里却有一个声音很讨厌,却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掉地在提醒自己:东郭,你最先遇到的那个人是李浊,不是姜狄。 不是姜狄! 不是姜狄! 不是姜狄! “怎么,到了却又不想见他了?”李浊突然把身子凑过来,一把就圈住了她的腰:“你要说不想见他了,我会很开心的。” 他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出口,却又鼻息冷哼,似在自己嘲笑自己。 东郭睁开眼睛,望着他。 这眼神不温柔却也不凶狠,不清澈却也不浑浊,竟看得李浊有几分不舒服。 他移开了目光,不再同她对视,口中叹道:“算了算了,来人来人,给老子开门。” “这……”掌管钥匙的守卫长顿了一顿,朝着李浊单膝跪下,低头道:“浊公子,大王有令……” “有个屁令,他不让开,老子偏要开怎地!”李浊唾了一口,见地上的守卫长战战兢兢,忍不住却又柔了声:“你回去给你大王说,我保证开了门,这个刺客也不会再刺伤他。” “大王,大王——”守卫长急得满头是汗,趁着李浊还没有再打断他的话,憋着劲一口气说完:“大王有令,开门可以,放人也可以。但浊公子须到大王帐中一叙,有要事相商,且浊公子不能入帐急退,大王希望与公子好好谈一谈。” 吁,吁——守卫长连忽了几口气,终于说完了:还好大王的命令没有再长了,不然一口气接不上来,他准得自己憋死了。 “哈哈,天狼王莫不是看上了你了吧!”聂慕柏突然插嘴,笑得前俯后仰,用手指着李浊,忍俊不止:“没想到这蛮子王竟是好男……唔!” 她停止了声音,是因为李浊那只刚劲有力的大手,毫不犹豫掐住了她的脖子。 于咽喉处一分分加重力道,他眼光狠戾,分明是要治她于死地。 “浊爷,你快放手!”东郭忙拉住他,心急如焚求道。 不能杀公主啊! 她是大琰的公主,是主人的女儿,是伤不得的金枝玉叶啊! 李浊斜眼,看见东郭拉扯着自己的一角,一张脸都急白了,衬得额上的红菱花更加触目。 她眼眶里渐渐泛出晶莹,肩膀也缩起来,显得身子更加瘦弱,不赢一握。 一瞬间,李浊觉得自己的东郭又回来了。 “好,老子不杀她。”李浊松开了遏制聂慕柏的手,转而一把将东郭拥入怀中。她的脸颊刚好贴着他温厚的胸怀,紧紧贴着。他把下巴轻轻搁在东郭头上,胡茬来回摩挲,流连缱绻。感觉着自己拥住的身体在发抖,李浊心疼不已:“我都依你,你要怎样,我就怎样。” 觉着胸前贴着的人脑袋稍稍移了一下,她是去望天牢的方向。 李浊本能地随她望过去,心猛地狠狠疼了一下。半响,苦笑道:“好,来人,开门!” “大王有令……”守卫长没得到回答,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又重复一遍长长的句子——他做守卫长的也很苦的好不好?! “我答应你们大王。”李浊果断应下,但是他的声音很清,竟带着三分枯槁,不像他平常说话,字字掷地有声。 “是。”得到了答案,守卫长果断掏出钥匙。 听得铁链哗啦啦一阵巨响,两扇灌铅的铁门,守卫长和七八个守卫合力才推开。 向黯无天地的死牢射出一道光亮:虽然昏暗,但对于这死牢来说,却是从黑夜忽到白昼的刺目光亮。 “吱吱吱——”随着腐臭扑鼻而来的,还有数只脏兮兮的老鼠,开门如开闸,全涌了过来。 东郭还好,当婢女见惯了老鼠。聂慕柏却不行,“啊啊啊”连声呼叫,为了躲避脚下这些可怕的小畜,她的脚尖踮着,几乎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老鼠也怕啊!”李浊似乎从来都不忍心瞧见女人示弱,他手一勾,打横抱起了她。 “休得无礼!” “好啊,那老子放你下来……”李浊说着,就要松手任她抛落。 聂慕柏眼皮往下垂,瞥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老鼠互相穿梭,灰脏还带着气味,还有污浊的长尾。“吱吱吱——”它们的每一声声音都令她感到恐惧。 害怕地抓紧李浊的肩膀:“别——” 却无意勾着了他的脖子,正对上他胸前古铜色的肌肤,一阵男性蓬勃的气息迎面散发,晕头炫目。 还好她蒙着面,红晕只藏在底下烧起来。 三两分羞涩,垂首蜷在李浊怀里,不敢抬头,怕对上了他的目光,羞涩三分变作七分,甚至十分。 其实她就是抬起了头,也是对不上李浊的目光的。 李浊他……一直冷冷盯着前方。 东郭早朝着前方跑了过去。她跪下来,不顾污浊,不顾身边还有腐尸,还有老鼠用小齿舔舐着她的衣裙和躯体……她哭成了泪人。 却不是对着他李浊,而是前方那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男人,他被锁住了琵琶骨悬挂起来,他根本没有能力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