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一愣,然后左右开弓用力扇自己脸颊。听到啪啪的响声,邹士夔连忙拉住她双手。 “你傻呀,为啥要听我的话?” “因为岩井决定我生死,而您养活我,给我钱,让我可以养活在日本的父母兄弟。你们是我的主宰。” “这是臣服,根本不是爱!”邹士夔大叫。 “爱只是一个不靠谱的传说。臣服就是爱,女人只臣服于权力与金钱。” 邹士夔听到自己的心如玻璃一般碎成一块块碎片,对女人的幻想彻底破灭。剑瑛为啥爱笨拙的区祖望,原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白了:在这纷乱的世道,孔武有力的区祖望能给剑瑛安全的依靠,她是臣服于力量。而自己太弱了,手无缚鸡之力,却空有一腔无用的善良,输给区祖望也是必然。 只有成为强者,才能赢得女人的芳心! 正当他陷入遐想的时候,突然门板咚咚一阵乱响,随后咣当一声巨响,他猜是店招掉下来了。开门赶出来查看,只见石块、煤渣、烂菜帮子,扔得门口一地,甚至还有狗屎,搞得臭烘烘脏兮兮不堪入目。刚挂上去的新招牌砸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邹士夔心痛,抬头瞥见茂源掌柜的身影在弄堂里一晃而过,于是追上去,逮住他。 “咱俩无冤无仇,你砸我招牌算啥?” 茂源掌柜翻一个大白眼,狡辩说:“你看见我动手啦?只不过看一热闹,有本事你找砸的人去。” 邹士夔细看茂源掌柜的手上没有污渍,推断应该不是他。 “我店刚开张,没跟谁结怨呀!”邹士夔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收保护费的?” “谁敢收您保护费?”茂源掌柜调侃,“日本领事是您靠山,莫说中国人不敢,东洋鬼子也不敢呐。” 在武汉,王昌鹤一夜守在电话机旁,不敢合眼。早晨,天光大亮,市井热闹起来,喧闹的叫卖声传到办公室。八点半,属下特务来报:司徒慧正常上班,进入行营大门,而他妻子一手抱孩子,一手携一只竹篮,逛菜市场去了,未见任何异常。王昌鹤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他告诫自己耐心,耐心,再耐心一点,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真相马上水落石出。 其实今天出门之前,司徒慧在自家阁楼上观察院子里动静,发现有人摸进院子鬼祟地张望,一伸头又赶紧躲出去。他心里暗暗叫苦,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脑海里。 妻子正在给小宝穿衣裳,见丈夫眉头紧锁,问:“怎么啦?” “咱们怕是被盯上了。”司徒慧回答,“必须马上想办法撤!” 李春萍心里有点慌,手忙脚乱开始整理东西,被丈夫按住。 “不要拿包,只带最重要的随身物件。”司徒慧把日历递给妻子。李春萍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包袱布,脱下外套,在衣裳内衬里缝一只口袋,把钱与日历塞入其中。穿上衣裳,由于她人瘦,外表看不出藏东西的迹象。 司徒慧跟她小声嘀咕一阵,李春萍点头。离别在即,两人心中有千万句话要叮嘱,可一时竟沉默了。她看见丈夫深情地望着自己,眼中柔情无限。司徒慧蓦然抱住妻子,紧紧地,似乎想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 “此行山高水长,前途未卜,一定要保重,我们一家会团聚!”千言万语只凝成这一句话,司徒慧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会照顾好孩子,等你平安归来。”李春萍眼泪不争气地淌下来。她抹一把脸,毅然决然抱起孩子,下楼顺手捎上一只竹篮,出门直奔菜市场而去。 等她走后,司徒慧在镜子前仔细地穿上军官制服,戴正军帽,肩上金色的两杠三星特别显眼。他心里默默念叨:今天就靠这一身骗过敌人。 早上八点上班,他先到办公室应个卯,把手头的事分门别类归置好,像要出差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坐下写信。九点写完信,他郑重地放在办公桌上,让勤务兵调一辆军用轿车。他跳上车,把窗帘子拉上,吩咐司机去德国顾问驻地。轿车一溜烟冲出行营大门,透过窗帘缝隙,他看见三名便衣在大门口附近逡巡。他们或装作烟贩,或扮成过路人与黄包车夫,呆呆地蹲在行营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司徒慧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猫鼠游戏开场了! 一上午时间遛遛地过去,王昌鹤守在电话机旁,却没有等到任何电话。他实在坐不住,跳起来往门外走。突然听见电话铃响,赶忙跑回来扑到桌子上,拿起听筒。 电话那一头是马伏厩的声音:“长官,信破译了,是共产党!” 终于等到,王昌鹤手锤桌子,兴奋得嗷嗷叫,几乎流下激动的老泪。 “怎么破译的?”他问。 “我一个属下的小舅子的二姨的外甥,在行营里给德国顾问当翻译,刚找到他翻译的。” 王昌鹤没听明白那一串绕口令似的亲戚关系,只听懂了行营德国顾问翻译几个字,这就足够! “惊动了行营吗?”王昌鹤做事仔细,又问,“特别是司徒慧,他是他们翻译的头儿。” “没,我们悄悄把人约出来,没惊动任何人。”马伏厩兴奋地表功。 “你马上带人去车站码头,封锁住司徒慧的出逃线路。”王昌鹤下命令。然后,打电话给在南京的,让复兴社出面协调进入行营抓捕事宜。 摔下电话,他兴奋异常,连忙集合所有人,直奔行营。 大正午,在行营门口盯梢的特务又累又饿,装烟贩的倚着墙打瞌睡,而黄包车夫离开找吃食去了,只留下一个装路人的。他远远听见长街尽头一阵骚乱,抬头张望,只见数辆卡车载满便衣特务,直奔行营大门而来。他急忙去拉瞌睡的同伴,把他弄醒。转眼,卡车已到面前,王昌鹤跳下车,劈头问:“司徒慧没出来吧?” “没出门,咱们盯得可严了。”小喽啰回答。 王昌鹤走到岗哨亭,让士兵给里面政治处处长通报一声。士兵一会儿回来,拿枪一横,说:“你们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