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十来分钟,沈栋精疲力尽,将棍子交给刽子手。刽子手接手继续抽打。他长期动刑殴打,知道人身上哪块皮肉最吃疼,专挑软的地方下手。不一会儿,横一道竖一道数十道血痕添在赵正轩身上。破裂的肌肤渗出鲜血,从身体各处汇聚成一道道细流,经过头颅一滴滴砸在地坪上。 赵正轩面目狰狞,全身血液涌向脑袋,涨的脸色发紫。他大汗淋漓,强咬牙齿,一声不吭。甚至伸出舌头,把淌下的血卷入嘴里,细细品嚼。 沈栋暗暗吃惊,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傅醒华,他正津津有味地欣赏受害者的痛苦模样。沈栋怕他失望,吩咐刽子手加大用刑力道。于是,刽子手把审讯室里十八般刑具一一搬出来,用在赵正轩身上。 赵正轩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但是仍然没有招供。 刽子手摇头,轻声嘟囔:“没见过这么硬的!” 沈栋束手无策,傅醒华微皱眉头,起身走到赵正轩跟前,蹲下身子,说:“汪勇毅命丧你手,也算不冤,他碰到了硬茬。只要你说出跟红队怎么联系的,联络人是谁,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邹士夔心惊,眼皮咯噔一跳。他就是赵正轩与红队之间的联络人!眼下,假使老师受不住拷打把他供出来,傅醒华都不用费脑筋去逮人。邹士夔如坐针毡,一双腿控制不住瑟瑟发抖,幸好没人注意他。 “沈栋,不能再用刑。你下手太狠,把他脑子打坏了,胡乱咬人,可怎么办?”邹士夔表面上责怪沈栋,其实心里很虚,生怕咬出自己。 赵正轩满脸是血,脑袋像一个血葫芦。他听到邹士夔声音,费力睁开眼皮望一眼,看得邹士夔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好在他没说一个字,又把眼睛闭上! “不识抬举!”傅醒华生气地站起来,抬脚踢在赵正轩脸上,他嗷一声昏死过去。刽子手舀一瓢水,泼在他脸上,把他弄醒。 “继续用刑,我不信他能扛的过。” 邹士夔连忙拉住傅醒华:“傅伯伯,不能再用刑,否则命就没了。您也不想失去一个活口。” “他交代才是活口,不说话我让他变成死口。”傅醒华骂道,“贤侄,对共产党,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 傅醒华示意刽子手动刑。刽子手两手一摊,说:“只剩下烙刑。” “那就上烙铁,给死硬的共党分子留一个永久的烙印!” 夏天,刽子手怕室内温度太高受不了,一般会把烙刑的煤球炉移出审讯室。现在,领头的一声令下,煤球炉又移回来。火焰升起,空气在颤抖,烙铁插在烧红的煤球里思思作响,发出耀眼的光芒,热量传导,室内迅速升温,所有人大汗淋漓。邹士夔额头的汗水扑簌簌淌进眼睑,刺得眼仁生疼。 刽子手从火焰中抽出滚烫的烙铁,正往赵正轩赤露的胸膛上贴。 “慢!”傅醒华突然出言阻止,“沈栋,你来!” 前面十八般刑具一道道过下来,受刑者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从没经过这么大阵仗的沈栋早已吓得灵魂出窍。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滚烫的烙铁,脸上肌肉抽搐,口鼻眼全不对位,一副哭丧脸。他慢慢将烙铁贴到赵正轩身上,一阵热烟蒸腾起来。首先是皮肤烫焦卷,扭动着爆裂开来。然后皮肤下的肌肉炙焦,滋滋作响冒出烤肉的焦香。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赵正轩胸膛筋肉痛苦地抽搐,扭动,像是要挣脱表皮束缚挣扎着逃逸。 沈栋被尖利的吼叫刺得魂飞魄散,耳朵震聋了,持烙铁的手颤颤巍巍,一把没捏住,烙铁落下来,在水门汀地坪上跳三跳,碰到他脚面。于是,沈栋也尖叫起来,倏地蹦开,整个审讯室充满鬼哭狼嚎。 傅醒华鄙夷地挥手,让他别叫。好一会儿,沈栋才安静下来,余悸未了,眼泪鼻涕糊满整张脸。他仔细看自己的脚面,幸好不碍事。 “没出息,屋子外的人还以为你在受刑呢!”傅醒华骂道。 沈栋委屈得不敢出声,两只手胡乱地在脸上抹,把自个儿抹成一个大花脸,逗得邹士夔幸灾乐祸地笑了。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踢开,陈树功旋风一般闯进来。看到他的张狂样,傅醒华面色不悦。 “傅老,又捞着一网!”陈树功喜形于色,示意出去说。 傅醒华疾步往审讯室外走,沈栋跟在后面。邹士夔顿时心抽起来,知道又有共产党的人或机构被破获,只是不知道波及哪些人哪些机构。他本能地跟出去,想打听清楚。 可傅醒华转身拦住他:“你跟你老师再唠唠,劝他别执迷不悟,白白让身体受苦。” 傅醒华故意把门关上,阻断偷听。邹士夔心思全在陈树功身上,越是不让听越是心里痒痒,不知他会带来什么消息。他转回来,示意刽子手把倒悬的赵正轩放下。一声闷响,赵正轩像一截木桩撞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邹士夔佩服,别小看老师一介书生,竟有铁骨铮铮。他凑近老师耳朵说:“我去看过师母。您放心,家里一切安好,我会照顾师母,保母子平安。” 赵正轩竭力睁开肿得像桃子一般的眼睛,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我不会认的,认了一定是死路一条,只有抵死不认才可能有活路。” 赵正轩给邹士夔吃一颗定心丸。他对自己处境判断得非常准确,没有被傅醒华巧言迷惑。邹士夔点头认同,老师虽然肉体被摧残得不成人样,可心智一点没坏。他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替老师擦去脸上的血污。 身后,审讯室的门无声地打开,傅醒华等一干人踏进屋子。 傅醒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好一副师生相惜的画面呀。” 邹士夔惊醒,倏地跳起来,讪讪地说:“照您吩咐,我在劝他。” “有效果吗?” 邹士夔摇头。 “不说就继续用刑,打到他说为止!”傅醒华毫无表情地命令。 “不能用刑,再打就打死了。”邹士夔阻止,“傅伯伯,我认为他不会是谋害汪长官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