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突然,弄堂深处传来一阵噼噼啪啪响声。 姚长庚回头:“弄堂里哪家乔迁娶媳妇放鞭炮呢。” 突然,他醒悟过来,叫道:“是打枪,快躲!” 话音刚落,他像兔子一样撒腿逃窜,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留下邹士夔看着捧腹大笑。 不一会儿,区祖望疾步跑出来,邹士夔迎上去问:“得手了吗?” 区祖望喘着粗气回答:“正撞上那两小子,照门面上三枪,活不成了。” 枪声虽然惊动了一些行人,可巡捕还没来得及赶来。 “别停脚,你赶紧走。”按照计划,剑瑛在十六铺码头买好船票,等着区祖望。 等他们跑得不见人影,公共租界巡捕才吹着警笛赶过来。 两天之后,邹士夔正要出门上班,被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男子堵在门口。他自称市政府秘书,姓邢。不由分说,他拉着邹士夔出弄堂外,将他推入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 邹士夔钻进车厢,一抬头,傅醒华一双鹰榫的眸子锐利地盯向自己。 “傅伯伯,您有事吩咐一声,不用亲自来。” 傅醒华展开笑容:“没啥事,顺道来接你,想让你陪我去医院看个人。” 邢秘书跳上车,坐在司机旁。 “这是市政府刚给我配的秘书,小邢。”傅醒华介绍,“以后有事我不在,你可以找他给办,他就代表我。” 邹士夔给邢秘书点头打招呼,然后问傅醒华:“谁生病啊?” “你朋友,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傅醒华不愿意点穿。 汽车来到仁济医院,一行人直接进入外科病房。推开病房门,沈栋正躺在病床上呻吟。看见傅醒华进来,他连忙坐起来,受宠若惊。 “躺下躺下,不用拘礼。”傅醒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扶住沈栋让他躺下。 “傅局长,您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看望我,我真是感激不尽。”沈栋的眼眶湿润了。 邹士夔没想到沈栋命大,竟然还活着,他惊讶得呆立门口,不知所措。 “你为党国受苦啦。”傅醒华询问病情,“伤得重不重?当时情况怎么样?” “当时一个枪手装扮成磨剪刀的,尾随胡耀宗进入房子里。胡耀宗转身问他找谁,他一声不吭,拔枪就射,对准胡耀宗与我连开三枪,我当时昏死过去,被救到医院。医生说我命大,子弹从心脏上方两寸处穿过,打断两根肋骨,性命无碍。”沈栋回答。 “是呀,你非常幸运。”傅醒华沉痛地说,“胡耀宗没有你走运,子弹击中脑门与胸口,当场毙命。此外,当时在场的另两名反正同志皆受重伤,主持联络点日常工作的钱伯仁也死在送医院的路途上。” “破案了没?”沈栋小心翼翼地打听。 “正在全力侦破。现场除了一张磨剪刀的板凳,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其实不用破案,敢冲国民党党务调查科而来的,除了老对手共产党尖峰的红队,绝无其他人有如此胆量。” 沈栋心有余悸,央求道:“傅局长,共党红队如此猖獗,上海我是待不下去了,您行行好,安排我隐名埋姓离开这里。” 傅醒华板起脸:“朗朗乾坤,现在还是国民党的天下。政府怕共匪,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可……”沈栋还想争辩。 傅醒华缓颊安慰道:“邪不压正,我们怎么能让共匪吓倒呢?南京方面已经传下任命状,任命你为公安局稽查科副科长,另有奖金一百块。党国正是用人之际,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傅醒华一番话,堵住沈栋退路。他无奈地点头,满脸苦涩。 “我还带来你朋友。”傅醒华朝站在门口的邹士夔招手,邹士夔一步一迟疑,硬着头皮走进来。 “沈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邹士夔假装慰问。 沈栋惊恐地望着邹士夔,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回答:“托你吉言。” “我还要去看其他人,你俩是老朋友,以后还将共事,好好唠唠吧。”傅醒华把邹士夔推到床前,“完事你在楼下车里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 等傅醒华走后,沈栋突然非常激动地哭起来,哽咽着说:“士夔,我实在看不透你,你到底是帮哪头的?” 邹士夔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你希望我帮哪头?” “你帮哪头我都恨,也都怕!”沈栋咧开嘴像是要哭一般。 “为啥?” “我不是主动投诚,而是被人蒙蔽,受骗上当才落在国民党手中。” “受谁蒙蔽,上谁当?”邹士夔追问,想挖出隐埋很深的内奸。 “我不能说,也不敢说!”沈栋犹豫,面露畏惧:“假使你帮国民党,你想我能不恨你吗!” “谁坑你找谁去,关我啥事!”邹士夔面带愠怒。 “可假使你是共党那头的,我就更怕了,没脸见人,你不会是来要我命的吧?” 邹士夔鄙视地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 “我完全是被迫不得已!”沈栋跪在床上作揖,“不管你帮哪头,我发誓决不会坏你事,你就当放屁把我放过吧!” 看见叛徒瑟瑟发抖,邹士夔心里充满鄙夷:“行,算你识相,往后安分点,乖一点,管住舌头,管住手脚,这样才能保住性命,颐养天年。” 回家路上,车轮在马路上飞驰,傅醒华面露忧伤,痛惜地叹息:“多年劳心劳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原本指望他们作为细胞重新打回共党内部,没想到一朝损失大半,如意算盘全部泡汤啦。” “傅伯伯,事已至此,忧思太多易伤身体。往前看,来日方长。”邹士夔安慰道。 傅醒华收住情绪,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开口:“贤侄,只有你是知冷知暖的贴心人。想问问你,咱们调查科设在斯文里的秘密据点你是知道的吧?” 邹士夔点头:“上回去那里找过您,汇报工作。” “案发那天,你在哪里?” 邹士夔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狐狸果然还是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