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出来我怕你生气。” “想说又不说,难受吗?”剑瑛说。 “我,喜欢你!”邹士夔刚说出口的话被掠过的风撕成碎片。 “什么?没听清楚。”也许是真没听清楚,也许是惊讶不敢相信,剑瑛瞪大了眼睛看着邹士夔。 邹士夔不敢直视剑瑛,犹豫一会儿,才鼓起最大勇气,对空气大喊:“我说我喜欢你!” 剑瑛看一眼右手边的区祖望,有点不知所措。 “你胡说啥?”区祖望瞪眼说道。 “我喜欢剑瑛,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有啥不对吗?”邹士夔无所畏惧地直视区祖望。 “你不能喜欢她!”区祖望急赤白咧地说。 “为啥?”邹士夔坚持。 “因为……”区祖望期期艾艾说不出所以然。 剑瑛捶他一拳,怪道:“你倒是说呀。” 受到鼓励,区祖望终于大声说:“因为我喜欢她!” “你喜欢是你的事,我也有追求她的权利。”邹士夔回答。 两个男人都望着剑瑛,看她表态。 “我很开心!”剑瑛终于开口,“除了我哥,你们俩是对我最好的人。” 剑瑛转头对区祖望说:“区哥,咱俩相识长久,你如亲哥哥一般,陪伴我、呵护我、照顾我。你虽然笨嘴笨舌,可你的心我是看得见的。” 然后,剑瑛又转向邹士夔:“启生,你对我有大恩德。要不是你独闯龙潭虎穴,我今天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你对我恩同再造。照古戏文里的词,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可我实在难以分辨,是报恩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一点。” 邹士夔心中一股傲气升起:“剑瑛,你将我看做什么人啦?如果我是趁人之危索取回报之人,那跟卢公子之流有何分别。” “我不是说你趁人之危,实在怪我没法分辨心里到底喜欢谁多一点。”剑瑛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既然如此,以后的日子长的很,我会继续追求,直到你明白自己的真心为止。”邹士夔说。 “剑瑛,我不像这小子能说会道。总之,我不会放弃。”区祖望连忙表白。 剑瑛两只手一左一右握住邹士夔与区祖望,说:“如果非要我做选择,你俩当中有一个人会伤心,我不舍得失去你们任何一人!” “你不选择,我们就不会伤心了么?”邹士夔反问。 “你逼人太甚。”剑瑛摇头,“既然一定要我选择,那你们可知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区祖望摇头,邹士夔猜道:“是演好戏,成为大明星?” “我最大的心愿一直是为我哥报仇!我想揪出是谁出卖他们,然后让这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原来这样,你仍然走不出亲人牺牲的阴影。”区祖望恍然大悟。 邹士夔握住她的手,表白道:“这仇也是我的仇,我一定把叛徒找出来!” “实在抱歉,现在我真的没心思谈恋爱。只有等到大仇得报,我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剑瑛说。 “放心,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交给我吧。”区祖望安慰道。 这时,铸铁楼梯上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声音传上来:“卢本先生,我得向您道歉……” 那是小马的声音,他追着卢本的脚步一起登上了瞭望台。 “这些是我朋友。”马富贵低头认错,“我知道您有规定,不能让外人进入塔楼。我实在拗不过他们,才……” 卢本眉毛一扬,吹一声口哨,说:“这里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年轻人,你们是在追求这位姑娘吗?” 看到洋人心情不错,大伙儿也放松了。 “您说的不错,我们正在求爱。”邹士夔顺着卢本的话说。 剑瑛顿时羞红了脸,悄悄下手狠狠捏邹士夔的手腕。 “他们觉得这是一个罗曼蒂克的场所,所以……”马富贵小心地赔笑。 卢本没有责怪,反而笑着说:“那是我的错,我打扰了你们。可是要起风了,大雨马上就来,我是来换风球的,这是我职责所在。你们最好躲回家去。” “哦,要下雨,快走啊。谢谢您,卢本先生。”邹士夔他们一边道谢,一边快速奔下楼梯。 东方已经泛白,大雨如注。严经理不时到窗前看看外面,剑瑛、区祖望与邹士夔三个小伙伴彻夜未归,让他心急如焚,担心再出什么岔子。 终于楼下传来敲门声,严经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灶陂间,打开后门。只见三只“落汤鸡”瑟瑟地等在雨幕中。 将他们让进来之后,严经理一脸严肃地问:“昨天晚上野到哪里去了?” 剑瑛知道做错了,调皮地一吐舌头,连忙道歉:“演出之后大家太兴奋,就到外滩看风景去了。” “为啥不报告?抢亲的事刚刚平息,我怕又出啥幺蛾子,让人多担心。”严经理批评。 “对不住,让您担心。”邹士夔道歉,“其实我跟区祖望看着她呢,万一有情况,我俩拼了命也要保她周全。” “你以为你俩有多大能耐吗!”对邹士夔辩解,严经理大为光火。 邹士夔吓得不敢说话。 “都是我的错,我提议去看风景,您就别怪他俩了。”剑瑛替他俩辩护。 “赶快去换掉湿衣裳。”严经理稍稍缓颊,三人连忙答应,赶紧溜走。 没等他仨离开,严经理对邹士夔说:“启生,待会儿来我房间一趟。” 邹士夔嘴上答应,心里却咯噔一下,感觉不妙。他与区祖望一个房间,两人一边换衣服,一边猜严经理想干什么。 “我不比你,你是剧团的老人,跟严经理这么久,他对自己人总留有情面。”邹士夔心里忐忑。 “你不了解,他对自己人才严格呢!”区祖望回答,“说实话,每回把我叫到他房间,我总心里打鼓,领导威严着呢!” “一年难得见他几回笑。一个搞艺术的,一点浪漫情调都没有,刻板得像教堂牧师。”邹士夔抱怨。 怀着不安的心情,换上干净衣服之后,邹士夔来到严经理房间。严经理把门关上,站着听一会门外动静,确认没人偷听,才招呼邹士夔坐下。 “我还是站着好,想怎么批评您尽管说。”邹士夔说。 严经理面无表情,走到桌子前,拧开无线电,匣子里飘出京剧的高亢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