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拜你所赐!”赵正轩恶狠狠地瞪回眼睛,“游行示威刚结束,国民党立刻对学校进行大搜捕,有人出卖,我被捕了。可是在敌人监狱,我没有出卖任何同志,也没有供出党的秘密,我什么也没说,他们始终搞不清我的真实身份。” “既然你坚贞不屈,他们怎么会放你出来的?据我所知,国民党对共产党可没这么仁慈,不变节休想出狱。” “是你师母花大钱打通关节,他们又不能确定我的身份,才让我签自首书走人。实际上,在自首书上签字还是由你师母代笔的。” “能从监狱走出来,实属不易。老师,您有一个好师母,应该珍惜。从此悔过自新,重新生活。干嘛跑来跟踪我们?” “我想找党,重新回归组织。”赵正轩语气坚定地说。 “您原来就是共产党员,怎么会找不到你们的人?”邹士夔不愿意暴露自己,故意打马虎眼。 “唉,别提啦。自从被捕之后,过去的关系瞬间凭空消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赵正轩苦恼地摊开双手,“幸好我跟踪,结果喜出望外,竟然让我找到组织的人。” “我想你找错人了。”邹士夔拒绝接纳他。 赵正轩嘿嘿一声,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们今天接头的路数都是苏俄特务机构惯用的手段,瞒不过我的眼睛。会这一套的,不是共产党,就是共产党的叛徒。” “老师,您的要求我真的爱莫能助。今天您所说的,我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听。以后咱们在同一家报社混饭吃,还请您自重,别再搅和进党派争端中,让师母操心。”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认定你。请你务必帮我个忙,带句话给刚才那位先生,就说我没有叛变,希望重新回到党组织的怀抱。”赵正轩热切地说,丝毫没有因为邹士夔泼凉水而气馁。 “我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帮您的忙呀。”邹士夔为难地表示,“上回那个女人来报社一闹腾,我没料到她竟是社长的情妇,得罪了社长,他准得给我穿小鞋,您说我在报社还能混得下去吗?” “放宽心!有傅醒华给你撑腰,社长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赵正轩抿嘴笑,“好,现在轮到你提问。” “谁让你来跟踪我?”邹士夔问,“凭什么确定跟踪我就能找到你们的组织?” “是丁社长让我暗中跟踪你,他们正在试探你。碰到今天的结果我也没想到,真让我大喜过望。” 邹士夔心头一震,没想到报社的水这么深,看来自己的大意要让组织蒙受损失了。他冷冷地嘲讽道:“那你可以去邀功了。”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赵正轩面色不悦,“做地情工作,你还是只菜鸟。踏入这行,步步惊心,稍不留神,损失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幸好这回你遇见的是我,别担心,我不会把今天的情形汇报上去。” “凭什么相信你?”邹士夔紧盯着他的眼睛。 赵正轩毫不退缩,迎着他目光说:“凭我刚才说的话。” “哪一句?” “我想找党,重新回归组织。”赵正轩平静地注视着他,“国民党对共产党的变节分子看得特别严,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想回去找党,非枪毙不可。所以,我现在的命也捏在你手里。这下,咱们可以相互信任了吗?” “你为啥将把柄给我?” “因为我真的想回到党组织怀抱,所以对你坦诚相见,即便冒被枪毙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丁社长为啥要试探我?我得罪他的女朋友,想抓我把柄给我穿小鞋?”邹士夔问。 赵正轩回答:“丁澄衷是个老特务,他不会这么无聊。其实他人不错,为人仗义,从不歧视我们这些变节者。不瞒你说,他对你印象不错,我猜试探你是为了重用你,否则一个普通人犯不着花力气去试探。” “您这话是安慰我的吧?”邹士夔摇头不认同,“他上回把我叫到办公室一顿臭骂,说咱们报社数我最聪明,不用人教就学会捧角儿包情儿,敲诈勒索,欺男霸女。” 赵正轩又仰面大笑,然后问:“你给他这个印象?” “这是好印象吗?”邹士夔生气地反问。 “这印象不赖,恭喜你过关了!你想他要试探你,试探什么呢?还不就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沾红。现在看见你是个无恶不作的无赖,他才可以放心用你。” “用一个无赖?”邹士夔百思不得其解,“国民党好歹是执政党,放着大把有理想的青年不用,却用无赖,这是什么道理嘛!” “有理想的青年好是好,就怕黑皮红心,防不胜防。无赖用起来才最称手,因为知道你想要什么,然后用名利吊住你,这是领导操控人的基本手段。” 邹士夔叹一口气:“党国真是无药可救了!” 第二天刚上班,丁澄衷就将邹士夔叫到社长室。 “小邹,你来咱们报社有一段时间,我也没好好安排你,让你受委屈了。”丁澄衷热情的脸让人捉摸不透。 “社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让您操心了。”邹士夔心里惴惴不安。 “你晓得咱们报社庙小,恐怕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丁澄衷阴冷如蛇的眼睛在玻璃镜片后面闪烁。 “原来你是要赶我走,为你的舞女情妇出气!”邹士夔气极,破口大骂,“你太卑鄙,太龌龊,太无耻!” “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丁澄衷脸无表情,看不出生气的痕迹,“你在咱们这里屈才了,外面的天地更广阔,我是放你一条生路。” “我是傅局长派来的,不是你想赶就能赶走的,咱们上傅局长那里去评评理。” 社长室外同事们悄悄摸到门外,伸长耳朵偷听。 “不提傅局长倒也罢了,既然提起来,请你务必到他老人家那里去告我一状。”丁澄衷反唇相讥。 “我一定去!” “不去不是人!”丁澄衷激将,“你以为我怕了那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