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句两句说不清。”赵正轩回答。 “老赵,火锅怎么还没弄好?要我帮忙吗?”灶陂间走出一人问赵正轩。 “好了,好了!”赵正轩端起火锅,走进房子,邹士夔也跟着进去。 两人来到底楼客堂,只见一房间男男女女,围坐在一张桌子前,都瞪着眼睛看着邹士夔。 “来找傅局长的。”赵正轩解释,把火锅放在一桌子涮菜当中。 “咱们这里又来新成员了,大家挤一挤,给新人让个座。”其中一名男子招呼大家搬椅子。 “他才不是跟咱们一类的,人家嫡系部队,根红苗正。”赵正轩说,“你不是找傅局长吗,他在楼上,你赶紧上去吧。” 傅醒华看见邹士夔找来,十分惊讶,转而又变得怒容满面。 “你怎么知道这里?”傅醒华强压怒火,挥手让跟他谈话的一个人走开。 “傅伯伯,我有要紧事情找你汇报。先找到市党部,秘书说您不在,他看我急的满头大汗,才好心让我到这里找您。您可千万别怪他。” “好奇害死人呢。贤侄,你刚入这一行,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知道。可偏偏不晓得,知道得太多会丢了卿卿性命。” “我只是来汇报工作,没想太多。要不,我先走,就当我没来过?”邹士夔知道自己犯忌,立刻想退。 “算了,你是我们自家子弟,让你知道也无妨,这里是中央党部调查科的一个联络处。” “联络处为啥不放在政府机构里?” “为了掩人耳目。” 邹士夔似懂非懂地点头。 “楼下这么吵,都是些什么人?”邹士夔指着楼下客堂问,那里刚才那群人喝酒涮火锅喧哗一片。 “那都是共党的投诚反正分子。”傅醒华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原来都是共党分子,呸,变节分子,猪狗不如,留着这帮垃圾干嘛?应该把他们关入大牢,不能任由其自由活动。” “贤侄啊,你有所不知。这些人可都是宝,利用好了,可以帮咱们破获共党的地下组织。我之所以避开党政机关,在居民区内设立联络处,就是为了方便与他们接头。我让他们每天来报到一次,汇报情况,领取各自的工作任务。咦,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您派给我盯梢的那个人。” “怎么,姚长庚这家伙做你师父还行吗?”傅醒华请邹士夔入座。 “不太行,这么多日子,没见过他动笔写过一篇新闻,全是我来操刀,他只是成天逛马路看女人。”邹士夔故意将姚长庚贬低,以免引起傅醒华特别注意。 “毕竟是工人出身,没念过书,跟你不好比。共产党尽招募这些下三滥的人,什么黄包车臭拉车的、厨子姨娘司机、做工的伙计、码头扛大包的苦力。这些人要是翻天做主人,天下岂不乱套了嘛。孔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尊卑长幼的秩序,自开天辟地以来都是命定好的。这段时间,姚长庚有什么动静?”傅醒华问。 “他不干正事,整天在大马路上闲逛。我已经向您书面汇报过,前几天在偷鸡桥碰到一个熟人,不知是不是他们同志,反正立刻把我支开不让听,两人随后到茶馆去鬼鬼祟祟嘀咕。”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新情况?” 邹士夔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前天,他在四马路又碰上一个熟人,两人一顿好聊。” “什么样的人,叫什么名字?”傅醒华来精神了。 “叫阿东,看外貌像一个乡巴佬,黑瘦黑瘦,近三十的模样。” “他们聊什么?”傅醒华进一步逼问。 “听不懂。”邹士夔为难地说,“像黑话,还有手势。” 邹士夔比划青帮的手势,傅醒华颔首微笑,说:“这是青帮的手势,非帮内兄弟不懂。你一个学生子,难怪你不懂。不过,你以后应该加入青帮,否则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我不入黑道。”邹士夔装傻推辞。 “别说这么难听,帮会有何不好?连先总理中山先生也是洪门中人。不瞒你说,我就是青帮通字辈的,怎么,看不起我?” 邹士夔连忙摇手否认。 “后来天黑,他俩携手进了会乐里,我囊中羞涩,没跟过去。”邹士夔说,“我就纳闷,假使他俩是共产党,怎么会逛窑子呢?共产党可是纪律森严,不会去这种下三滥的地方。傅伯伯,咱们不会看错吧,姚长庚实在不像共产党的样子。” “共产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我实话告诉你,姚长庚百分百是共产党,你给我盯紧咯。”傅醒华正色道。 “既然确定无疑,干脆把他抓了,不能任由他在大马路上寻找同志!”邹士夔装不懂事,想通过套话,来确认姚长庚是否被捕过。 “年轻人遇事猴急猴急,这是病,得改。告诉你实话,我们发现他之后,一点没惊动他。我就等着看谁跟他联络,然后顺藤摸瓜。他不过是个小喽喽,价值不大,要是把人抓了,钓鱼的线也就断了。” 邹士夔得到他要的答案:姚长庚没有被捕过。于是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称赞道:“傅伯伯果然深谋远虑,佩服佩服,我毕竟太嫩,以后还需要您时时提点。” “令尊与我是结拜弟兄,我将你视为子侄。令尊当年能够舍出自己的儿子,来担负重大任务。我会继承他的遗志,将你栽培成党国的精英。这样才对得起他在天之灵。” 告别傅醒华,邹士夔下楼走到客堂,那里杯盘狼藉,赵正轩与六个同伴正喝得兴高采烈。 “傅局长觉得楼下太吵,你们声音放轻点。”邹士夔一边说,一边把这些人的相貌特征一一用心记下,他相信老开一定会对这些叛徒感兴趣。 此外,他还有一个目的,想让赵正轩给他一个确切答案。他给赵正轩递眼色,赵正轩刚才还装醉,一再推辞说不能喝,见邹士夔向他使眼色,连忙借口上厕所,跟邹士夔走到灶陂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