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庚面露喜色，略一点头，然后伸手招呼茶房过来。 　　 “先生有啥吩咐？”茶房点头哈腰。 　　 姚长庚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钞票塞给茶房，告诉他：“这位先生在这里的消费，都记在我账上，你好好伺候别怠慢了。” 　　 意思就是让茶房与邻桌的同伴只管盯住他，别轻举妄动。 　　 茶房心领神会：“好的，先生你慢走。” 　　 姚长庚起身下楼，来到四楼，还未及下楼梯，他站在高处眺望全场，远远看见通用公司的电冰箱柜台，其墙上有一组闪烁的霓虹灯标语： 　　 ersarealwaysright（顾客永远是对的！） 　　 灯下站着一人，头发花白，戴一副玳瑁眼镜，米色西服红领带，手持stick，正是老开。 　　 姚长庚环顾四周，埋伏的便衣已经注意到他，纷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姚长庚心定了，笃定地走到冰箱柜台前，装作看商品的样子。 　　 电冰箱在当年可是稀罕物，1931年刚刚研制出新型制冷剂氟利昂，没过几年，通用公司已经将这件奢侈品打入中国市场。当年的冰箱都是庞然大物，价格昂贵，一般只有高档大酒店使用，进入家庭也只有达官贵人富豪巨贾用的起。所以冰箱柜台前看的人比买的人多，店员也是故作高冷，对顾客爱理不理。 　　 姚长庚装模作样，还打开冰箱，将手伸进去试冷热。他转过冰箱角，蓦然碰到老开热情的目光。 　　 老开还是老样子，五十多岁的半老头，戴一副玳瑁眼镜，头发浓密但已现斑白，嘴唇上修有漂亮的八字翘胡子，鬓角稀稀落落长一圈络腮胡子。他面色黝黑，颧骨上有两块淡红色的老年斑，还不时咳嗽清嗓子。 　　 姚长庚凑近老开，装作不懂行请教的样子与他搭腔：“真神奇，这玩意真的冷冰冰。” 　　 “东西带来了吗？”老开压低声音问。 　　 姚长庚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纸交给老开：“这是他的自首书。” 　　 老开展开，果然是自首书。他匆匆瞄一眼，来不及细看，连忙折叠起来放入衣袋。 　　 此时，埋伏的特务注意到姚长庚正与一个男人说话，于是纷纷围拢过来，准备出手抓捕。 　　 邹士夔冲进永安公司，一路挤开人群一路寻思老开与姚长庚会在哪里接头。接头讲究找好退路，永安公司底层铺面销售日常必需品，有数扇大门，四通八达，退路多而方便。二楼卖布匹、绸缎，是女士专场，两个大男人在此接头引人注目。三楼卖珠宝、首饰、钟表，四楼卖大件商品。其中，只有四楼才具备相似条件，因为那里有一座空中走廊跨越浙江路通往19层高的永安新厦，一旦遭遇不测，可以顺这条路撤离。 　　 邹士夔在底层铺面寻找，虽然不知道今天老开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可他的外貌特征邹士夔多次接触，了然于胸。遍寻不见之后，他迅速跳上扶梯，直奔四楼。邹士夔眼尖，一眼看见冰箱柜台前一个身影十分像老开，再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他面对邹士夔，正与姚长庚面对面说话。 　　 邹士夔跳起来，挥舞双臂向他示警。老开显然注意到他，满脸疑惑。 　　 此时，陈树功带领大队人马随后赶到，他们冲进底层铺面，皮鞋踩踏在马赛克地坪上发出急促的响动，推搡中顾客尖叫连连，骂声不断。陈树功吼道：“找稽查股的人，犯人就在他们手上！” 　　 陈树功不愧为老特工，这一招管用。他不知道老开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谁与他接头。但他明白，稽查股的人会盯着目标，哪里有稽查股的人，附近就有要找的目标。他担心沈栋他们已经得手，所以打定主意要从稽查股的人手上抢夺共党首脑。 　　 稽查股埋伏的便衣被搅局，非常气恼，双方嚷嚷着争吵起来，场面混乱一片。陈树功不管这些，扫视全场，没有发现稽查股逮着犯人，所以不愿过多纠缠，一挥手叫道：“上四楼！” 　　 杂沓的扶梯脚步声惊动了老开，他不假思索往空中走廊方向撒腿就跑，留下一脸错愕的姚长庚。 　　 邹士夔眼见预警的目的达到，立刻佝起身子缩到角落里躲起来，静观事变。他不想在这个场所露面，以免引起怀疑。 　　 老开一路迅跑，却发现空中走廊上三四个人朝他扑过来，显然敌人早有准备，这条脱逃通路被堵死了。所幸老开反应快，立刻直角转弯，跑进男厕所。 　　 “他进厕所啦！”姚长庚看得真切，指挥特务扑向厕所。姚长庚得意，四楼厕所是个死地，只要把门一堵，任他插翅也难逃，除非从四楼跳下去摔死。 　　 姚长庚反而不着急了，老开是煮熟的鸭子，只等他手到擒来。甚至，他眼前浮现出立功受封的得意场景。特务们已经团团围住厕所门口，姚长庚慢慢走过来，拨开众人去推厕所门。 　　 此时，厕所门自己打开，从里面冒冒失失闯出一个穿长衫的年轻小伙。姚长庚一把逮住人家，仔细辨别。 　　 小伙子显然被外面人人持枪的大场面吓着了，结结巴巴说：“我，我上个厕所，不，不犯法吧。” 　　 小伙子外貌、声音截然不同，姚长庚实在看不出他与老开有任何相似之处。于是厉声喝道：“快滚！” 　　 小伙子像得特赦令，一溜烟跑了。紧跟着小伙子，门后又冒出另一个脑袋，此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乌黑，皮肤白净，脸上干干净净，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他穿一件白衬衫，下着西短裤，刚撒完尿，两手正在扣裤子门襟。此时天气已不像三伏那样炎热，但温度也不低，是乱穿衣的季节。街上有换秋装的，也有仍然一身夏季打扮，所以衬衫短裤并无不妥之处。 　　 姚长庚印象中，老开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戴一副玳瑁眼镜，头发浓密但已现斑白，嘴唇上修有漂亮的八字翘胡子，鬓角稀稀落落长一圈络腮胡子。他面色黝黑，颧骨上有两块淡红色的老年斑，还不时咳嗽清嗓子。今天来接头的老开按照约定，穿一身米色西服，系红领带，手握stick。而眼前的人显然与老开反差太大。